空气一瞬冷凝。
林希柚呼吸一滞，气愤地剜了周北一眼，急忙跟进办公室，紧张到打了个趔趄。
“前辈...”她颤巍着举起右手，羞愧地低下头，像一个犯了错被罚站的小学生。
西装男子面色严肃，眉头紧锁，站在被整理得干净光洁的办公桌前，厉声责问：“谁允许你擅自乱动的！”
“我...他...工位...”林希柚着急地来回比划着，想解释又无从说起，只得生生吞下哑巴式黄连，懊悔地道了句：“对不起...”
“别动气嘛，是我让她打扫的。”周北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嘻嘻地调侃：“你那桌子乱得跟被洗劫过似的，这刚好有免费劳动力。”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西装男子的脸黑得快拧出墨汁了，气结到不再多言，克制眼底的怒意，自顾自在办公桌上来回翻动着文档，似乎在确认是否有资料遗失。
林希柚忐忑不安地守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就此被淘汰出局。
她仔细观察着西装男子的一举一动，他每确认一样文件，她的心也跟落下，他稍一皱眉，她的心又被紧紧吊起。
他翻阅的速度突然加快，浓粗的双眉紧紧拧成一团，整张脸都写满了不悦，似乎有东西找不见了。
林希柚壮着胆，小声开口：“前辈，所有文档全都在的，有几张单独散放的，我收到最里面那个黑色文件夹里了...”
西装男子沉着脸没回话，伸手拿过林希柚所指的文件夹，确认那几张写着草稿的纸张都在，脸色才稍霁，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你们走吧。”
说完，他自顾自坐回办公椅，从公文包里拿出优盘和资料，又将几张写满草稿记录的纸张，逐一摊开在桌面上，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林希柚犹疑片刻，没挪动脚步。
周北使了个眼色，走啊？
林希柚别过头不予理会，心里直委屈，自己报道第一天就给部门同事留下这么差的第一印象，全是拜他所赐。
结果他不仅毫无愧歉，还继续有恃无恐地捣乱。
“还杵着干嘛？”西装男子从忙碌中抬头。
“前辈，您加班这么忙，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忙做的？”林希柚积极争取机会，试图抵消一点刚才留下的不良印象。
“我现在需要安静的空间。”西装男子正忙得焦头烂额，面色不免冷了几分。
林希柚立即噤声，周北却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上赶着用热脸贴冷屁股。
西装男子冷淡地扫了周北一眼，转头望向林希柚，放缓了语气，“好意心领了，只是我正在赶一个非常重要的方案，明早就要去跟客户碰面，时间真的非常紧迫。”
说着，男子捏了捏眉宇，疲惫地说了声：“你先下班回去吧。”
林希柚也不好再耽误别人时间，礼貌地道别后，悻悻然离开了办公室。
身后的周北慢悠悠地喊了声：“诶，你走慢点儿啊。”
林希柚加快了步伐，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不就是个破饭碗嘛，你也太紧张过头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啊。”不屑的语气里夹着几分不解。
林希柚听在耳里，默不作声，继续快步往前走。
“我说的是大实话啊。”周北一脸无辜，长腿迈了几步，并肩同行，“瞧你那战战兢兢的傻样，把这破饭碗顶在头上供着，就差跪下来求活儿干了……”
风凉话扎进心窝，林希柚攥紧双拳，猛然停步，气冲冲应声：“那也不关你的事！”
周北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自顾自开口：“你要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呆下去，最后受拖累的还是你自己啊。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呗，人生苦短，要懂得及时行乐。”
林希柚气极反笑，笑里带着浓浓的自嘲。
“在你看来，这是弃之如敝的破饭碗，可在我这，只有靠自己拼命努力，才能争取到踏入这道门槛的机会。可你却把别人的努力当成戏耍的乐趣，你……”
她回想起一路走来的艰辛，情绪一时失控，更害怕就此失去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感觉紧绷的神经快断裂了，她极力隐忍着眼底翻腾的泪意，却又倔强地不肯落泪。
周北一时无措，脸上闪过几分歉意，但还是嘴硬地辩解着：“是你自己在乎过了头，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怪得了谁嘛...”
“再说了，我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自己是老员工啊，你喊我前辈，我还让你不用呢，你问有没有活干，我也说没有啊...”周北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小声嘀咕着：“就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嘛...”
“别担心，问题不大，肯定不会影响你入职的。大不了我找人说一声。”
这些话悉数落进林希柚的耳朵里，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头郁结到发闷，满腔怒意在沸腾，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该怪的人，的确是她自己。
周北说得没错，是她的心态出了大问题，因为太在意，所以患得患失。
这一整天，她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紧绷状态，所有的心思都在于要“积极干活、好好表现、努力留下”，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才会轻而易举地让人有机可乘，被当成猴儿戏耍。
所以，即使她之前隐约觉得周北的言行举止不对劲，但还是傻乎乎地信以为真。换做平时，她早该识破了才对。
她幡然大悟，问题的根本在于自己，但一时也无法原谅始作俑者，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身后的周北又提步跟上，叽叽喳喳地絮叨着：“诶，林希柚，你别生气啊，要不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实习第一天终于结束？”
林希柚心烦意乱，加快了步伐，却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的絮叨声，她不禁回想起刚才在办公室，前辈已经忙到冒烟了，她却没眼见力，一心只顾着自己想表达诚意，却忽视了别人此刻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心意虽好，着实扰人。
他喊一句“我现在需要安静的空间”，当时觉得怎么不领情，现在发现他真是极有涵养。
得有多深厚的忍耐力，才能克制住叱骂轰人的冲动，还耐心地解释了拒绝的缘由。
林希柚领悟到这一层，驻足向后转身，压下满腔的复杂情绪，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声：“我没生气，你真的不用请我吃饭，明天上班见。”
周北一愣，诧异地打量着态度大转变的林希柚，“什么...情况？饭反正要吃的吧。”
“我还有事。”林希柚摆摆手，急匆匆跑走了。
说有事倒不是托辞，而是她真的想到可以弥补愧歉、表达诚意的合适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