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项凡盘膝坐在静室中，并未入定，而是在默默调整着自身状态。
“咚咚咚。”院门被轻轻叩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项凡起身，打开院门。门外，沈川的身影比昨日更显憔悴，眼中的血丝密布，像是整夜未眠，身上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和尘土气。
“沈道友，进来吧。”项凡侧身让开。
进了屋，项凡倒了杯茶递给他，开门见山：“沈道友，尸骨林凶险，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妻子的病，我也深感同情。”
沈川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项凡话语中的转折。
“我可以陪你去一趟尸骨林。”项凡话锋一转。
沈川闻言，脸上顿时涌现出狂喜之色，激动得几乎又要跪下：“项道友，你……你此话当真？大恩大德……”
“沈道友先别急着谢我。”项凡抬手止住他，“我有两个条件。”
“项道友请讲！莫说几个，便是十个百个，只要沈某能做到，绝不推辞！”沈川急切道，生怕项凡反悔。
项凡点了点头，神色平静：“第一，此行，我们只在尸骨林外围区域活动，绝不深入内围。尸骨林内围的凶险，不是你我能够轻易应对的。”
沈川脸上的喜色微微一僵。尸阴芝多半生长在阴气浓郁之地，外围找到的希望确实渺茫。但他看着项凡坚定的眼神，知道这恐怕是项凡的底线。他咬了咬牙：“好！我答应道友，只在外围！”
“第二，”项凡继续道，“从我们进入尸骨林开始计算，最多半日时间。无论是否找到尸阴芝，半日之后，我们必须离开。”
“半日？”沈川失声叫了出来，眼中满是焦急，“项道友，半日时间太短了！尸骨林那么大，光是外围，半日也……”
项凡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沈道友，我并非不愿帮你，但你我修为皆不高，在那种地方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若你觉得不妥，此事便当我未曾提过。”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救人是情分，但搭上自己的性命，他做不到。
沈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明白项凡的意思。项凡肯出手，已经是冒了风险，他不能再奢求更多。半日，虽然仓促，但总好过没有希望。他点点头：“好！就依项道友所言，半日为限！”
项凡微微颔首：“如此，我们即刻出发。尸骨林距离坊市有点距离，早去早回。”
沈川闻言，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急忙道：“对对对！越快越好！”
月黑风高，夜路难行。沈川显然对路径颇为熟悉，在前引路，脚步匆匆，项凡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神识始终外放，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一夜疾行，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两人终于来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此地的草木明显比别处要稀疏枯黄，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与腐朽气息。
“项道友，前面不远就是尸骨林了。”沈川指着前方一片被浓郁灰雾笼罩的密林，声音有些发紧，“寻常入口都有其他势力的人看守，我们走一条我早年发现的隐秘小道进去，能避开不少麻烦。”
项凡点了点头，对此并无异议。
沈川带着项凡七拐八绕，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山坳。他拨开茂密的灌木丛，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内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腥气。
“就是这里了。”沈川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月光石，率先钻了进去。
项凡紧随其后。通道不长，略显逼仄，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一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让项凡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抬眼望去，只见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败森林。林中树木大多形态扭曲，枝干光秃，缠绕着灰黑色的藤蔓，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地面是湿滑的黑泥，踩上去软绵绵的，不时能看到散落在泥地里、树根旁的森森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不知名妖兽的，有些骨头上甚至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阴风阵阵，吹过林间，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啸，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血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气息，令人闻之作呕，心神不宁。
“这便是尸骨林外围了。”沈川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但每一次都感到由衷的压抑。
项凡默不作声，只是将探灵术散开，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这里的阴气浓度，远超他的预料，难怪能滋生出尸阴芝那等灵药。
“尸阴芝喜好在阴气汇聚的腐木或者骸骨密集之地生长，我们分头找找，但不要离得太远。”沈川叮嘱了一句，便迫不及待地弯下腰，开始在附近的树根、石缝以及散落的骸骨堆中仔细翻找起来。他每翻动一处，都带着无比的希冀，但很快又被失望所取代。
项凡则一边警惕四周，一边也留意着脚下。他对尸阴芝的形态并不熟悉，只能依靠沈川的描述，寻找那些可能符合特征的灵植。
林中寂静得可怕，只有两人踩在泥地上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远处传来的几声怪异鸟鸣。时间一点点过去，沈川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几乎是趴在地上，一寸寸地搜索，眼中焦急之色越来越浓。
“项道友，你那边可有发现？”沈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项凡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一阵“咔嚓咔嚓”的骨骼摩擦声从不远处的几具散乱骸骨中传来。
“小心！”项凡低喝一声，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那几具原本散落在地的骸骨，此刻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们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两点幽绿色的鬼火，手中则胡乱抓着锈迹斑斑的骨刀、骨棒，发出“嗬嗬”的低沉嘶吼，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几道半透明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虚影也从树后飘了出来，发出尖锐的嘶鸣，正是最低级的一阶阴魂。
“是骷髅妖和游魂！”沈川脸色一变，连忙从储物袋中摸出几张火球符。
这些骷髅妖动作虽然僵硬，但数量却有七八具，而那些游魂速度颇快，无声无息地便飘近了。
项凡眼神一凝，不退反进，手中寒霜剑瞬间出鞘，剑身寒气缭绕。他如今炼气四层，灵力比起三层浑厚不少，施展《青柔剑诀》也更加得心应手。
“唰唰唰！”
剑光闪烁，如秋水泓泓，精准无比地点在最先扑来的两具骷髅妖的头颅之上。那看似坚硬的头骨，在灌注了灵力的寒霜剑下，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刺穿，骷髅妖眼眶中的鬼火瞬间熄灭，重新化作一堆散骨。
“好快的剑！”沈川看得眼皮一跳，项凡的实力，比他预想中还要强上几分。
项凡一击得手，身形毫不停留，剑诀展开，寒霜剑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一条灵动的游蛇，时而轻盈点刺，时而迅猛劈砍。那些骷髅妖虽然悍不畏死，但在项凡精妙的剑招之下，根本近不了身，纷纷被斩碎。
另一边，沈川也反应过来，不敢怠慢，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火球符接连激发。
“呼！呼！”
数团拳头大小的火球呼啸而出，准确地砸向那些飘忽不定的游魂。游魂本就畏惧阳火，被火球一沾，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形迅速变得虚幻，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
不过片刻功夫，七八具骷髅妖和三四只游魂便被两人联手清理干净。
地面上散落着一地碎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阴气消散后的清新。
“这些只是一阶初级的阴物，越往里走，遇到的会越强。”项凡收剑而立，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川喘了几口气，点了点头，脸上却不见丝毫轻松。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望向林中深处，眼神复杂，既有对妻子的担忧，也有对未知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找到尸阴芝誓不罢休的决绝。
“我们继续找！”沈川抹了把汗，再次投入到搜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