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霞光岛与承徳商会的一应产业，尽数归还。
方家的人走得很干脆，没有留下半句场面话，只是那怨毒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项凡身上。
项凡站在承徳商会那被搬空了九成、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的大堂里，面无表情。
万木真君的法旨，方家不敢违逆，但恶心人的手段却层出不穷。
商会里但凡值钱些的灵木桌椅、装饰摆件，全被刮地三尺般带走，甚至连几处关键的阵法节点，都被人粗暴地破坏，修复起来又是一大笔灵石开销。
霞光岛上的情况更糟，几处灵气尚可的药园被毁得一塌糊涂，连灵土都被挖走了薄薄一层，可谓是断根绝户。
钟海玲跟在项凡身后，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景象，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这群混蛋！简直是蝗虫过境！”
项凡却只是平静地扫视了一圈，转身走出大门。
“不必管了。”
“夫君？”钟海玲一愣。
“这些东西，不要也罢。”项凡的声音很冷，“他们以为这点小动作能让我难受，却不知，我早已不打算在这青元仙城与他们纠缠。”
元婴真君的法旨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百年和平契约，更是将他复仇的火焰死死封印。
既然明面上不能动手，那就换个玩法。
你不是想守着青元仙城这块肥肉吗？我偏不去抢。
项凡心中冷笑，他忽然觉得，万木真君的这道法旨，或许并非全是坏事。它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打醒了他。
承徳商会，根基太浅，在青元仙城这种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地方，就是一头待宰的肥羊。今天一个方家，明天就可能有李家、王家。
与其在这里跟他们耗，不如釜底抽薪。
“海玲，传令下去，商会所有业务暂停，愿意跟我们走的，收拾行装，我们去霞光岛。”
“那这里……”
“这里，留个空壳子给他们看。”项凡的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那是碧波万顷的东海，“青元域这潭水太小了，也太浑。真正的大宝藏，在海上。”
钟海玲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项凡的意图，眼中亮起光芒。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另起炉灶，海阔凭鱼跃！
……
回到霞光群岛，日子重新归于平静。
承徳商会的核心人手被陆续转移过来，在甘泉商港重新安顿。
项凡则再次进入了闭关状态。
与方家一战，虽身受重伤，却也让他对结丹中期的力量有了更深的体悟。因祸得福，修为精进了一丝，根基愈发稳固。
他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段修为的快速增长期，可现实却给了他一盆冷水。
《圣灵晨星经》运转周天，吞吐灵气，炼化丹药，然而丹田气海中的法力增长，却慢得令人发指。
若说之前是涓涓细流，如今简直就是水滴石穿，半天憋不出一滴。
就算有从青元谷兑换来的那二十五瓶丹药辅助，效果也微乎其微。
“他妈的，这修炼速度，比乌龟爬还慢！”
静室中，项凡郁闷地睁开眼，忍不住骂了一句。
结丹之后，每一个小境界的提升都难如登天，他早有预料，却没想到会难到这个地步。
这还只是中期，那到了后期，乃至冲击元婴，又该是何等绝望？
他烦躁地在静室内踱步，忽然想到了青鼎真人。
那家伙卡在结丹后期不知多少年了，离假婴之境看似一步之遥，却始终无法迈出。还有方家那个老祖，烈阳谷谷主，哪个不是成名多年的老牌结丹？修为不也一样停滞不前？
这么一想，项凡心里的那点郁闷，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甚至……还有点想笑。
原来大家都一样烂啊。
那没事了。
只要我不是最惨的那个，甚至看着别人比我更惨，这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项凡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愉悦起来，修炼的枯燥和瓶颈带来的烦闷，瞬间被这种“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奇妙感觉冲淡了。
他干脆停下了打坐，转而将重心放在了《蛮祖吞天诀》和三阶秘符“小极阳符”的钻研上。
法力增长慢，那就先强化肉身。
正面打不过，那就用符箓砸死你！
……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
随着海上的风暴期和周期性的海潮彻底平息，新的一年悄然而至。
这一日，项凡结束了修炼，走出洞府。
狩妖令早已结束，青元谷与北部丛林海的妖修达成了某种协议，修士不得再随意深入妖修腹地猎杀，这也断了项凡赚取善功的路子。
没有善功，就换不来青元谷那些物美价廉的丹药。
而修炼《蛮祖吞天诀》需要吞食大量蕴含磅礴气血的血肉，市面上贩卖的那些妖兽肉，早已被商家抽走了精华，食之无味。
无奈之下，项凡只能亲自下海，做起了猎人。
一道遁光掠过海面，他神识全开，如同一张大网撒入深海。
很快，一头体长超过三十丈，形似巨鳄的二阶顶峰海兽被他锁定。
没有多余的废话，苍黎剑化作一道青虹斩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悲鸣，大片海水被染成血红。
将巨大的妖兽尸体拖回岛上，开膛破肚，取其心头精血和里脊嫩肉，架起烤炉，火焰升腾，不一会儿便肉香四溢。
这种亲自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正当项凡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时，钟海玲匆匆从不远处的甘泉商港飞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和困惑。
“夫君，港口来了几艘怪船。”
“怪船？”项凡撕下一块烤得焦香的鳄鱼肉，有些好奇。
“嗯，”钟海玲递过来一枚玉简，“船身破损得厉害，护船法阵的光罩跟风中残烛似的，有好几艘船的船帆都没了，像是刚从万丈旋涡里爬出来一样。但诡异的是，船上的人虽然个个带伤，精神却好像还不错。”
项凡接过玉简，神识探入。
玉简中是港口阵法记录下的留影，画面中，一支由十几艘海船组成的船队，正歪歪扭扭地驶入甘泉商港。
正如钟海玲所说，那模样叫一个凄惨，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沉没。
能开到霞光群岛，简直是奇迹。
“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项凡问。
“东边，看航线应该是从更远的海域而来，准备前往大陆东海岸其他仙城的远洋船队。”
项凡眉头微挑，这就有点意思了。
远洋船队，能组织起来的商会实力都不弱，护航的修士也绝非庸手，怎么会搞得如此狼狈？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连发生。
陆陆续续又有好几支船队，都以同样凄惨的模样抵达了甘泉商港。
一时间，小小的商港人满为患，各种关于海上遭遇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
钟海玲发挥了她管理商会的才能，立刻派人搜集情报，整理卷宗，很快就从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共同点。
“夫君，你看！”她将整理好的卷宗摆在项凡面前，指着其中几处被重点标注出来的信息，“所有船队，都在一个地方遭到了袭击！珊瑚丛海！”
“而且，根据幸存者的描述，袭击他们的，是同一头妖兽！”
钟海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颤抖。
“一头……三阶水蛟！”
项凡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三阶妖兽，堪比结丹修士！
一头盘踞在固定航线上的三阶水蛟，对于所有远洋船队而言，不亚于一场天灾。
“这头水蛟似乎刚刚晋升三阶不久，性情暴虐，但又有些胆小，它只攻击过路的船队，却不敢追得太远，更不敢靠近有结丹修士坐镇的岛屿。”钟海玲分析道，“它好像……是在那里安家了。”
项凡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珊瑚丛海”那片海域。
那是一片广阔的浅滩，是绝大多数东海远洋船队前往青元域东海岸的必经之路。
而霞光群岛，则位于这片海域的南侧，完美避开了水蛟盘踞的区域。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项凡脑海中轰然炸开。
“海玲，传讯给所有与我们有合作的商会，告知他们珊瑚丛海有三阶水蛟盘踞，建议他们更改航线。”
“怎么改？”钟海玲的呼吸有些急促。
项凡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点在了甘泉商港的位置上。
“让他们绕道，从我们霞光群岛走！”
钟海玲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她明白了！
这头三阶水蛟的出现，对别的港口是灭顶之灾，但对他们偏安一隅的甘泉商港而言，却是天大的机缘！
所有船队被迫改道，甘泉商港将成为他们唯一的，也是最安全的中转站！
“我明白了！我马上去办！”钟海玲兴奋得脸颊泛红，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灵石。
正如项凡所料，消息传出后，甘泉商港的繁荣，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井喷式爆发。
短短一个月，原本还有些冷清的港口，变得比青元仙城最繁华的坊市还要热闹。
大大小小的海船挤满了泊位，甚至连港外的海湾里都停满了等待进港的船只。
商港的客栈、店铺、仓库，全部爆满，租金一天一个价，依旧供不应求。
钟海玲每天看着账本上飞速增长的数字，笑得合不拢嘴，走路都带着风。
项凡看着这番景象，心中的计划也愈发清晰。
他知道，这种繁荣是畸形的，也是暂时的。
等到青元谷或者其他大势力反应过来，出手解决了那头水蛟，甘泉商港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
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短暂的窗口期内，将利益最大化！
“海玲，传我的命令。”项凡将钟海玲叫到身前，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灼热的光芒。
“从今日起，甘泉商港坊市内的所有房屋、店铺，以及港口的所有泊位，不再租赁。”
钟海玲一愣，“不租了？那我们……”
“我们卖！”项凡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出售永久产权！”
钟海玲倒吸一口凉气，被项凡这个疯狂的想法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卖……永久产权？
这跟杀鸡取卵有什么区别？
“夫君，这……这是不是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项凡打断了她，“你想说这不长久。没错，就是因为不长久，所以才要现在卖！”
“这叫房地产！懂吗？”项凡抛出了一个钟海玲闻所未闻的词汇。
“趁着现在所有人都认为甘泉商港会永远繁荣下去的时候，把未来一百年、一千年的收益，在现在，在今天，一次性全部收回来！”
“等到青元谷那帮老家伙把水蛟宰了，航道恢复，我们拿着这笔天文数字的灵石，想去哪就去哪！留一个空荡荡的港口给他们看！”
项凡的眼中，闪动着一种名为“割韭菜”的智慧光芒。
方家不是想守着青元仙城那点产业吗？青元谷不是自诩为青元域的掌控者吗？
等我把整个东海路过商队的油水都榨干了，你们就守着那点破烂玩意儿过日子去吧！
釜底抽薪，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钟海玲怔怔地看着项凡，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那头盘踞在航道上的三阶水蛟，还要可怕一百倍。
那水蛟只是劫财，而自己的夫君，这是要连根拔起，吃干抹净啊！
不过……
这种感觉，怎么该死的带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