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项凡才从沉睡中醒来。
他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体内那汞浆般的真元在经脉中流淌，比之前又顺畅了几分。
阴阳调和，果然妙用无穷。
到了他如今的假丹境，每日的打坐吐纳已非必须，但有些事，却不得不做。
他起身走向丹房，准备炼制一种名为“培虫丹”的丹药。
这丹药方子得自宁长啸的储物袋，是专门用来喂养灵虫的，炼制难度不高，与其说是炼丹，不如说是配药。
项凡轻车熟路地取出几样灵材，用紫息幽火一一提纯，再按照特定比例混入灵露，小心翼翼地搅动。
很快，两枚拇指大小，如同半透明肉冻般的丹药便已成型。
“培虫丹……”
项凡捏起一枚，对着光亮仔细打量，心中有些好奇。虫丹就虫丹，为何要加个“培”字？
修真界的丹药名字千奇百怪，有些是炼丹师随手所取，有些却蕴含深意。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不再纠结。
他取出一个上好的玉盒，将两枚培虫丹小心放入其中，随后手指连点，接连打上三层封印禁制，最后又贴上一张黄纸符箓，这才郑重地收入储物袋。
走出丹房，庭院里比往日更显安静。
钟海玲将那几名侍女都带走了，说是要去商会帮忙，整个御水阁显得有些冷清。
项凡本想坐下喝杯茶，可看着空无一人的石桌，忽然没了兴致。
七年闭关，他几乎与世隔绝，此刻心头竟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想要去外面走走，沾染一些人间的烟火气。
推开御水阁的大门，喧嚣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比七年前繁华了不止一倍。
尤其是御水阁周边的区域，原本还有些空旷，如今却已是琼楼玉宇，鳞次栉比，各种豪奢的店铺和洞府随处可见。
这其中，承徳商会功不可没。
经过钟海玲七年的苦心经营，承徳商会早已今非昔比，凭借着霞光岛源源不断出产的草灵造化液，以及项凡偶尔提供的一些高阶符箓，商会名声大噪，吸引了无数修士前来交易，也带动了整个坊市的兴盛。
项凡信步而行，像个最普通的散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
他买了一串凡人贩卖的糖葫芦，酸甜的口感在舌尖化开。他又在路边的小摊坐下，要了一碗灵米酿的米酒，听着邻桌的修士吹嘘着自己猎杀妖兽的惊险经历。
修士与凡人混居的市井，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有人为了一块灵石讨价还价，有人在街边高谈阔论，还有年轻的炼气期男女，在巷子的角落里偷偷拉着手，脸上洋溢着青涩的欢喜。
年轻，真好啊。
项凡心中没来由地感慨了一句。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条熟悉的街道。
暖春大街。
此刻并非花灯节，街上没有拥挤的凡人，往来的皆是修士，一个个法衣光鲜，灵光护体，一看便知身份不低。
项凡的脚步顿住了。
他仿佛又看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夜晚，璀璨的花灯下，李秋荷巧笑嫣然，钟海玲眉眼含羞。
一晃眼，他已经八十岁了。
他修的不是太上忘情道，做不到心如止水。七年苦修磨砺了道心，却磨不掉心底深处的情感。
一股难言的伤感涌上心头。
他转身拦下一辆兽车，径直向城外驶去。
车轮滚滚，很快便来到了一处鲜花盛开的无名山坡。
山坡上，一座孤零零的坟茔静静伫立。
李秋荷的坟。
坟墓被打理得很好，没有一根杂草，坟前的鲜花也像是刚刚更换过。项凡知道，这都是钟海玲派人做的。
他凝望着那块秀气的墓碑，心中那股随着修为提升而愈发清晰的莫名感觉，再次浮现。
她……似乎并未轮回转世。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荒谬，却又无比真实。
此界，当真有轮回吗？
项凡为坟头添了一捧新土，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在山坡下的草庐中住了下来。
傍晚时分，钟海玲也赶了过来，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为他做饭，为他温酒。
两人就在这无名山坡的草庐中，过了一段难得的宁静日子。
直到月底的最后一日，青元域大拍卖会召开在即，他们才终于启程，赶往拍卖会场。
……
青元谷的拍卖会场，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能进入此地的，无一不是青元域有头有脸的人物。
项凡和钟海玲坐在二楼的一间包厢内，透过特制的晶石窗，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的一切。
“咚！”
一声清脆的钟鸣响彻全场，原本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高台上，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走上前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金丹真人，一左一右，如同护法。
“诸位道友，老夫青元谷执事长老，今日的拍卖会，由我主持。”
老者声音洪亮，传遍会场每一个角落。
“废话不多说，想必大家都是为了此物而来！”
他话音一落，身后一名金丹真人小心翼翼地捧上一个玉盒。
老者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穆地打开盒盖。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妙丹香瞬间弥漫开来，闻到这股香气的修士，无不感到体内灵力一阵悸动，仿佛要沸腾起来一般！
玉盒中，一枚淡青色的丹药静静躺着，表面布满玄奥的丹纹，灵光流转，神异非凡。
“结金丹！”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整个会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不错！”老者高声道，“正是结丹至宝，结金丹！此丹的功效，想必无需老夫多言。有了它，冲击金丹瓶颈，便能多出三成把握！三成，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一个家族的兴衰！”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满是贪婪与渴望。
“此枚结金丹，起拍价，二十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灵石！现在，竞拍开始！”
“二十一万！”
“二十三万！”
“我出二十五万！”
老者话音刚落，下方的报价声便此起彼伏，如同疯了一般。
价格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从二十万飙升到了三十五万，而且上涨的势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无数修士为了这一枚丹药，彻底红了眼。
钟海玲紧张地握住了项凡的手，手心满是汗水。
“夫君，这……太疯狂了。”
“放心。”项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平静而有力，“我们这次准备的灵石，足够了。”
承徳商会七年的积累，再加上他斩杀宁长啸和元倪后得到的意外之财，这笔灵石的总额，足以让任何金丹真人都为之侧目。
眼看着价格一路攀升到了四十万，项凡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端着茶杯，静静地看着下方。
“四十一万！”
“四十二万！”
“四十三万五千！”
当价格突破四十三万后，加价的声音明显稀疏了下来，只剩下几个实力雄厚的包厢还在零星角逐。
“四十五万。”
一个平淡的声音，从项凡所在的包厢传出。
他终于出手了。
一次性加价一万五千灵石，让场中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哼！天字三号房的道友出价四十五万五千！”
“地字一号房，四十六万！”
竞价再次开始，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较量，已经转移到了二楼的几个包厢之间。
价格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升，每一次加价，都代表着一笔足以让筑基修士奋斗一生的巨额财富。
“四十八万！”
当天字三号房报出这个价格后，场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心理预期。
拍卖台上的老者脸上笑开了花，正要开口。
“五十万。”
项凡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再次报价。
这一次，他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直接将价格提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高度。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震慑住了。
五十万灵石！
这足以买下数件顶阶法宝了！
“天字七号房的贵客，出价五十万灵石！还有没有更高的？”
老者激动地喊道，目光扫过其他几个包厢。
一片沉默。
“五十万灵石一次！”
“五十万灵石两次！”
“五十万灵石三次！成交！”
“咚！”
随着铜钟敲响，这枚牵动了无数人心的结金丹，终于尘埃落定。
项凡关闭了包厢的静音禁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为了这枚丹药，他几乎掏空了自己和承徳商会所有的流动灵石，代价不可谓不大。
很快，青元谷的修士便将结金丹送了过来，钱货两讫。
当那沉甸甸的玉盒真正落入手中时，项凡的心才算彻底安定下来。
关上包厢的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与钟海玲对视一眼，缓缓打开了手中的玉盒。
龙眼大小的淡青色丹药，静静躺在其中，丹纹如龙蛇盘绕，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异香。
仅仅是吸入一缕丹香，项凡便感到丹田气海中，那片汞浆般的真元之海竟开始剧烈翻腾，蠢蠢欲动！
他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起来，若非强行运转冰心诀，几乎要拿不稳手中的玉盒。
这种激动，甚至超过了当初拍下霞光岛之时！
“夫君，快收好。”钟海玲在一旁轻声提醒。
项凡这才回过神，郑重地盖上盒盖，将其贴身收入储物袋。
他将钟海玲拥入怀中，感受着怀中人儿的体温，心中的激荡渐渐平复。
“海玲，”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这次，我一定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