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灵宗盘桓三日,项凡与钟海玲算是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宾至如归。
柔睨的热情几乎要将两人融化,每日里不是拉着钟海玲说体己话,就是拽着项凡考校功法,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这种毫无保留的关切,让自踏入仙途便步步为营的项凡,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温暖。
三天后,两人辞别了依依不舍的柔睨,重返南蛮域。
霞光岛依旧如故,灵气氤氲,风景秀丽。
回到熟悉的洞府,项凡将此行的所有思绪沉淀下来,生活与修炼的重心也重新回归正轨。
对于方家之事,他并不急于解决。
那场惊天动地的矿脉劫案,已经让方家元气大伤,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投鼠忌器。
如今的局面,看似是方家封锁了南蛮域,让承德商会动弹不得,但实际上,这种封锁对双方都是一种消耗。
项凡很清楚,论及家底,他远不如方家。可论及耐心,他自信能耗死对方。
承德商会停摆,损失的是灵石。而方家维持如此大规模的封锁和搜查,每日消耗的人力物力,同样是一个天文数字。
更何况,他那一手“乾坤大挪移”,已经将损失全数补了回来,还大赚一笔。
现在,该着急的,是方家。
“方家如今是骑虎难下,他们耗不起。”项凡站在灵泉洞口,望着远处的海天一线,对身旁的钟海玲说道,“但我担心,狗急了会跳墙。”
一旦方家发现常规的封锁和搜查毫无用处,必然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而在这青元域,能被称作他项凡软肋的,唯有钟海玲一人。
两人同住霞光岛,此地,便是最显眼的目标。
“他们敢来,霞光岛的大阵也不是吃素的。”钟海玲眉宇间带着几分煞气,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女子。
“大阵能挡一时,挡不了一世。”项凡摇了摇头,“方翎山是结丹后期,若他铁了心要破阵,我们守不住。”
未雨绸缪,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从那天起,项凡便开始了一项秘密的工程。
他没有选择加固大阵,那是治标不治本。他选择的,是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化石为泥术》这门不起眼的土行法术,在他手中发挥出了惊人的效果。
灵泉洞深处,坚硬的岩壁在他法力催动下,变得如同豆腐般柔软。一条幽深的地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岛屿之外的海底深处延伸。
为了防止被敌人堵死在出口,项凡心思缜密,前后挖掘了七八个出口,其中大半都是虚假的陷阱,真正的出口则隐藏在数百里外一处极其隐蔽的海沟之中。
整个工程耗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项凡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可惜,那暗渊洲的传送阵图录太过深奥,若是能掌握一二,在岛上布下几座短途传送阵,便可让来犯之敌彻底扑个空。”
他不禁有些惋惜。传送阵的布置,不仅需要高深的阵法造诣,更需要碧海宗那等大宗门提供的人力物力支持,远非他一人之力可以完成。
这段时日,青元域的修仙界因为北部丛林海的“狩妖令”而风起云涌。
大量的修士涌入丛林海猎杀妖兽,导致市面上的妖兽材料供应量暴增,价格也随之走低。
这对项凡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的《蛮祖吞天诀》需要消耗海量的妖兽精血,正好趁此机会大肆收购。
除了每日例行的炼气打坐,他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炼体功法的修炼之中。只要肉身能够承受得住那股狂暴的能量,他的修炼便能一日千里。
时间悄然流逝,狩妖令带来的影响也逐渐减弱。
兽潮的攻势出现了明显的退缩迹象,显然,北部丛林海深处的那位化形大妖,在青元域各大宗门的联合绞杀下,也快要撑不住了。
营地的善功收入渐渐回落到正常水平,项凡对此颇为可惜。
他还没来得及将青元谷库存的三阶丹药全部“掏空”,这场饕餮盛宴就要结束了。
而方家,在这数月之间,也曾数次发难,试图通过各种手段找出劫掠矿脉的真凶,甚至对承德商会的一些外围产业进行过试探性的攻击。
但每一次,都在项凡雷厉风行、不计成本的反击下,撞得头破血流,损失惨重。
一来二去,方家对南蛮域的封锁,也渐渐松动了许多。
项凡能感觉到,这件事,快要结束了。
僵持的局面,终将以一方的妥协而告终。而他,绝不会是妥协的那一方。
又是一年春,细雨连绵。
项凡坐在中庭的凉亭下,面前的石桌上,一壶灵茶正冒着袅袅热气。
雨打芭蕉,滴滴答答,平添了几分宁静。
他喜欢这种感觉,在紧张的修行之余,享受片刻的安逸。
钟海玲端着一盘新做的灵糕,莲步轻移,来到他身边坐下,却只是默默看着雨幕,眉宇间藏着一抹淡淡的愁绪。
“夫君……”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责,“我们结为道侣也有些年头了,为何我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是不是……是不是我的问题?”
高阶修士诞下子嗣本就艰难,修为越高,血脉与天地至理越是契合,想要孕育一个新的生命,便越是困难。
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项凡放下茶杯,握住她微凉的手,轻声道:“胡思乱想什么。你我皆是修士,寿元漫长,此事,不急。”
他嘴上安慰着,心中却也不免泛起一丝疑惑。
究竟是高阶修士生育困难的普遍法则,还是……自己的身体,因为修炼了太多驳杂的功法,出现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
两人正准备用些晚膳,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突然!
“嗡——!”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整个霞光岛剧烈的震颤,从天际传来!
笼罩全岛的守护大阵光幕,疯狂闪烁,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项凡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五道颜色各异的流光,如同五柄从天而降的利剑,悬停在霞光岛上空。
为首一人,身穿赤色法袍,面容枯槁,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周身散发出的恐怖威压,让下方的海面都为之凹陷。
正是方家老祖,方翎山!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方家,终究是耗尽了所有的耐心,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暴力的手段!
“快!所有人,按我之前交代的,立刻疏散!”项凡的声音没有一丝慌乱,冷静得可怕。
洞府中的几名侍女闻言,虽面色煞白,却还是有条不紊地冲向了预设的避难之所。
项凡拉起钟海玲,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冲入灵泉洞深处。
他大手一挥,将那尊癸水凤翅炉以及洞中所有重要的物品尽数收入储物袋。
而后,他一掌拍在洞府最深处的石壁上。
石壁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露出了一个黑不见底的通道。
“走!”
项凡揽住钟海玲的腰,一头扎了进去。
通道内一片漆黑,但对结丹修士而言,与白昼无异。
“夫君,我们……”钟海玲心中仍有几分不安。
“放心,在他们破开大阵之前,我们早就远在千里之外了。”项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这笔账,我记下了。等风头过去,我会亲自去方家,跟他们好好算一算!”
……
半刻钟后。
“轰隆!”
霞光岛的守护大阵在一声巨响中,光芒彻底黯淡,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方翎山带着四名结丹期的族中长老,如狼似虎地扑了下来。
神识横扫而过,整座霞光岛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老祖,人跑了!这里有条地道!”一名长老在灵泉洞中发现了那个洞口,脸色难看。
方翎山落在洞口,感受着其中残留的些微法力波动,枯槁的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之色。
“跑?他以为自己跑得掉吗?”
他冷哼一声,翻手取出一张金光灿灿,布满玄奥符文的符箓。
四阶秘符——玄机溯踪符!
此符以追踪目标的本命气息为引,只要对方还在这一界,便无所遁形!
方翎山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融入符箓之中,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他前些日子,通过秘法,从承德商会的一件物品上,强行剥离出的一丝项凡的气息。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玄机溯踪符在吸收了精血和气息之后,只是微微亮了一下,便迅速黯淡下去,如同一张废纸,毫无反应!
“怎么可能?!”
方翎山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诧之色。
他的玄机溯踪符,竟然失效了?!这恶贼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竟能屏蔽天机至此!
旁边一名名为方宏衣的长老眼神一动,连忙进言:“老祖,那项凡诡计多端,或许有什么秘宝护身。但他那道侣钟海玲,不过是寻常的结丹初期,我们何不改换目标,追踪此女?”
方翎山眼神一厉,觉得此言有理。
擒不住首恶,擒其羽翼,也是一样!
他当即再次催动法诀,将目标气息换成了钟海玲。
这一次,玄机溯踪符终于有了反应!
金色的符箓“嗡”的一声悬浮而起,符身上的纹路如流水般亮起,最终,一道纤细的金色光丝从符箓中射出,指向了东北方向的茫茫大海。
成了!
方家众人精神大振。
但下一刻,方翎山的脸色,却变得比之前更加难看。
因为那道金色光丝,并非指向一个明确的地点,而是在前方不断摇摆,覆盖了一个极其广阔的扇形区域。
“这……这范围,至少有三五千里!他们究竟用了什么遁法,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能逃出如此之远?”方宏衣失声惊呼。
三五千里的范围,即便他们五人分头搜索,也如同大海捞针。
更重要的是……
方翎山看着那广阔的海域,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分兵,乃是追击之大忌!
那小子如此狡猾,谁能保证,这不是他设下的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