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徐欣欣所在的小院里间，不时传来细微的刮擦声和药草的特殊气味，与院中花草的幽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项凡等人坐在堂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心思却多半飘向了那间小屋。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晨微光，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徐欣欣略带倦容地走了出来，手中捧着那张已然大不相同的白面虎皮。
原本带着浓重血腥和生涩气息的虎皮，此刻已然变得柔韧了许多，皮板洁净，毛发油光水滑，黑底白面的斑纹更显狰狞霸气，原先的腥臭味被一种淡淡的药草清香取代。众人都是识货的，一眼便看出这虎皮经过徐欣欣的巧手鞣制，品质至少提升了一个档次。
“徐妹子，辛苦了！”冯山眼睛一亮，由衷赞道。
徐欣欣微微一笑，眸中虽有疲惫，却也难掩一丝得意：“举手之劳。如此一来，想必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众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便不再耽搁，直奔坊市西大街。冯山轻车熟路地领着众人走进一家名为“百宝阁”的店铺。
店铺门面不大，里面却颇为深邃，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材混杂的气味。一个穿着锦缎衣衫，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掌柜，正懒洋洋地拨弄着算盘。
“哟，几位道友，要出手些什么好东西？”掌柜抬眼皮扫了他们一下，声音不咸不淡。
冯山将之前黑纹豹的材料和白面虎的其他零碎一股脑儿取出，最后才郑重地将那张鞣制过的白面虎皮摊开在柜面上，虎威犹存，让那掌柜的眼神微微一凝。
掌柜拿起虎皮仔细翻看了半晌，又检查了其他材料，不时撇撇嘴，或是摇摇头，最后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手指：“所有这些，三百块下品灵石。”
三百块？
此言一出，除了项凡和徐欣欣，冯山等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冯山之前的估算，所有东西加起来“少说也有三百”，那还是在虎皮未经鞣制的情况下。如今虎皮品质提升，他们心中预期自然更高，至少也该有四百块，甚至更多。这掌柜的出价，着实是压得狠了。
马飞忍不住想开口，却被冯山一个眼神制止了。
项凡目光微动，这价格确实偏低，尤其是那张虎皮，怕是被压了不少。他看向徐欣欣，徐欣欣秀眉微蹙，显然也觉得不妥。
然而，出乎项凡预料的是，冯山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点头道：“三百就三百！掌柜的，痛快些，我们赶时间。”
“好嘞！”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手脚麻利地准备点算灵石。
袁秀依旧面无表情，许蓉低着头，看不清神色，马飞则是一脸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冯山催促道：“快些吧，早些分了灵石，大家也好安心。”
项凡心中一动，冯山这反应太快了，几乎没有还价，其他人也默认得蹊跷。这不像是面对一个压价的奸商时该有的正常反应。难道……他们事先通过气？或者，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猫腻？他感觉自己和徐欣欣，似乎被当成了“外人”。
就在此时，徐欣欣忽然抬眸，清澈的目光与项凡对上，其中带着一丝询问。她红唇微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项凡耳中，也让冯山等人动作一顿：“冯队长，各位，这白面虎皮，我与项道友想将它买下来，不知可否？”
冯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向徐欣欣和项凡：“徐妹子，项道友，这是何意？大家一起猎的，自然是一起卖了分灵石。”
徐欣欣语气平静：“掌柜方才并未单独给虎皮估价。我与项道友合计了一下，愿出一百六十块下品灵石，买下这张虎皮。其余的材料，便按掌柜剩下的出价，一百四十块灵石出售。如此一来，总数便是三百块灵石，与掌柜的出价一致，大家分到的灵石并无二致。只是这张虎皮，便归我和项道友所有。”
项凡立刻明白了徐欣欣的意思。掌柜总价三百，如果虎皮按一百六十算，那其他材料就是一百四十。他们两人出一百六十块灵石给队伍（相当于队伍将虎皮卖给他们），团队再将其他材料卖给店铺得一百四十，总收入依然是三百块。这三百块再均分给六人，每人五十块。而项凡和徐欣欣则各出八十块灵石，买下了这张价值可能远超一百六十块的虎皮。
这提议，很公平，甚至对团队整体收益没有影响，但其中的意味却值得深思。
冯山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闪烁，似乎在快速权衡。他原以为可以迅速将所有东西低价处理掉，现在却被项凡和徐欣欣横插一杠。
“徐妹子，项道友，这虎皮是我们大家……”马飞忍不住开口，语气有些不满。
“马飞！”冯山低喝一声，打断了他。他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项凡，又看了一眼眼神坚定的徐欣欣。
“项道友，这……”冯山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显得有些尴尬，“这张虎皮品质上佳，一百六十块，是不是太……”
项凡淡淡开口：“冯队长，我们出的价格，是基于掌柜给出的总价三百块灵石来分配的。若冯队长觉得不妥，可以请掌柜的单独为虎皮估个价，我们再商议。”
这话堵得冯山无言以对。如果让掌柜单独估价，以那掌柜的精明，必然会压得更低，到时候他们更不好看。
徐欣欣适时补充道：“我与项道友也是觉得这虎皮难得，想留作纪念，或者日后另寻良机出手，并非要占大家便宜。若各位觉得不妥，那便依掌柜的，一同出售便是。”她话虽这么说，但话中之意只想和项凡购下虎皮。
冯山、袁秀、许蓉、马飞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神色各异。有不满，有犹豫，也有一丝被看穿心思的尴尬。他们确实存了尽快出手，落袋为安的心思，甚至可能与这掌柜有些默契。如今被项凡和徐欣欣这么一搅，如意算盘落了空。
沉默片刻，冯山干咳一声：“既然项道友和徐妹子如此说了，那……也好。一百六十块就一百六十块，这张虎皮，便由你们二人买下。其余材料，我们卖给掌柜。”他这话，说得有些勉强。
袁秀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许蓉低声道：“如此也好。”马飞则是看看了冯山，不敢再多言。
项凡和徐欣欣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两人当即各自取出八十块下品灵石，凑足一百六十块，交给冯山。
冯山接过灵石，点了点，然后将其他材料交给掌柜。掌柜乐呵呵地收下材料，又数出一百四十块下品灵石。
如此一来，冯山手中总共三百块下品灵石。他当着众人的面，将灵石均分为六份，每份五十块。
项凡和徐欣欣接过自己的那份灵石，又将那张白面虎皮小心收好。虽然每人实际花费了三十块灵石（支出八十，分回五十），但能以这个代价得到这张价值高额的虎皮，无疑是赚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打破了冯山等人可能存在的联手压价，维护了自己的利益。
交易完成，项凡和徐欣欣不再停留，对着冯山等人略一拱手，便并肩走出了百宝阁。身后，冯山四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都有些复杂，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疏离。
走出店铺，呼吸着外面略带凉意的空气，项凡和徐欣欣都感到一阵舒畅。
“项道友，这次多亏了你。”徐欣欣偏过头，美眸中带着笑意。
项凡微微摇头：“是徐道友心思玲珑，当机立断。”他顿了顿，问道：“这虎皮，我们如何处理？”
徐欣欣沉吟道：“小溪坊市就这么大，百宝阁那掌柜的出了名的眼尖心黑。我们刚从他那里‘截胡’，再拿去其他店铺，难保不被他知晓，从中作梗。而且，冯队长他们……”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项凡明白她的顾虑。冯山等人心中必然不快，若是知道他们将虎皮高价卖出，难免会生出事端。
“依我看，”徐欣欣继续道，“我们不若换个思路。我知道东大街有一家专门收购高阶皮毛的‘奇珍坊’，掌柜姓秦，为人还算公道，而且口风紧。只是他们对皮毛的品相要求极高，寻常货色看不上眼。我们这张虎皮经过处理，品相已属上乘，或许可以去那里试试运气。即便价格不比我们预期的最高，也定然远超那百宝阁的出价，而且能避开不少麻烦。”
项凡闻言，对徐欣欣的缜密更多了几分赞赏。她不仅有鞣制皮毛的手艺，对坊市内的门道也颇为清楚。
“好，就依徐道友所言。”项凡点头同意，“我们何时过去？”
徐欣欣看了看天色：“现在过去正好，秦掌柜午后一般都在。不过，此事不宜声张，我们需得小心行事。”
两人商量已定，便不再耽搁，朝着东大街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