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静室之内,项凡盘膝而坐,面色凝重。
双修之后,他并未立刻休息,而是趁着神识饱满,开始尝试修炼神识秘术——神魂刺。
为了练成此术,他可没少吃苦。
按照秘术所载,需以神识为针,不断穿刺、撕裂、再重组自己的神魂,以此来锻炼神识的韧性与凝聚力。
这等同于自我凌迟,稍有不慎,便是神魂崩溃,化为白痴的下场。
项凡自然不会用这种蠢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法力,一缕冰魄寒气自指尖溢出,缓缓渗入眉心祖窍。
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神魂,带来一阵剧烈的颤栗。
紧接着,他调动起刚刚双修得来的精纯元阴,化作一股暖流,包裹住被寒气冻得僵直的神魂。
一冷一热,如同锻铁。
“凝!”
项凡心念一动,庞大的神识开始疯狂压缩。
“呃啊——!”
无法言喻的剧痛轰然炸开!
那感觉,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大脑,又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在他的灵魂深处反复搅动。
饶是项凡心智坚韧,此刻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额头青筋暴起,浑身肌肉虬结,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他强忍着那股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痛楚,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按照秘术的法门,将散乱的神识一点点拧成一股。
这个过程,痛苦被无限拉长。
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煎熬一年。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股剧痛攀升到极致时,项凡的神魂猛地一颤。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团混乱的神识,终于在极致的痛苦与压迫下,凝聚成了一枚约莫寸许长短,晶莹剔透,却又虚幻不定的无形小刺。
神魂刺,成了!
成了的瞬间,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项凡能清晰地“看”到,那枚悬浮在自己识海中的小刺,仿佛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只需一个念头,便能激射而出,洞穿一切!
他心念微动,尝试着操控这枚神魂刺。
咻!
神魂刺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刺向静室的墙壁。
然而,它却毫无阻碍地穿墙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物理防御,对它无效。
项凡心中一喜,但紧接着,一股熟悉的眩晕感涌上头颅。
这是神识消耗过度的征兆。
仅仅是激发一次,就消耗了他近三成的神识。
他默默估算了一下,以自己如今的神识强度,最多只能连续使用三次神魂刺。
三次之后,神识便会枯竭,届时头痛欲裂,别说斗法,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果然是压箱底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
项凡心中有了计较,将这门秘术的危险等级提到了最高。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海潮期早已过去,转眼间,又是年终岁末。
这是项凡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十三个年头。
年末,他独自去了趟草庐,在父母的坟前住了一日。
没有太多的悲伤与感怀,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荒草在寒风中摇曳。
修士的生命太过漫长,见惯了生死离别,情感也随之变得淡漠。那些凡俗的过往,于他而言,已如过眼云烟,偶尔忆起,也只剩一声叹息。
新年第一天。
钟海玲来到了御水阁。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一身绯红色的贴身裙装,勾勒出窈窕动人的曲线。青丝如瀑,用一根简单的凤钗挽起,脸上薄施粉黛,既有少女的娇媚,又带着几分商会之主的庄重。
“夫君,新年安康。”她盈盈一拜,将一个储物袋递了过来,“你交代要寻的灵材,都已凑齐了。”
项凡接过储物袋,神识探入其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炼制草灵造化液所需的上百种灵草,一样不差,甚至还有几样备用的。
为了这一炉丹药,承徳商会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
“辛苦你了。”项凡看着她,柔声道。
“为夫君分忧,是海玲分内之事。”钟海玲俏脸微红,眼波流转。
“我准备出海一趟。”项凡收起储物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出海?”钟海玲一怔,随即有些不舍,“我能与夫君同去吗?”
“不行。”项凡摇了摇头,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此次出海,是为了炼制一炉极其重要的丹药,不容有失。你留在仙城,我才能安心。”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温言安慰道:“放心,半年之后,下一次海潮期到来之前,我定会回来。你我皆是筑基修士,寿元漫长,区区半年分离,又算得了什么。”
钟海玲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跟着去,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
次日,项凡告别了钟海玲,悄然离开了御水阁。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乘坐兽车来到海港,放出翠木御风舟,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海天尽头。
海潮期过后,外海的海兽活动频率明显降低。
一路上风平浪静,项凡没有遇到任何波折,数日后,便顺利重返了霞光岛。
岛上依旧荒无人烟。
为了确保炼丹时的绝对安全,项凡没有立刻开炉,而是先绕着霞光岛巡视了一圈。
经历了一整个海潮期的雨水滋润,岛上的植被生长得异常茂盛,藤蔓疯长,杂草丛生,几乎将原本的小径完全淹没。
在巡视的过程中,他还在一些礁石缝隙和沙滩上,发现了不少海兽蜕下的表皮、甲壳。
虽然大都品阶不高,但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项凡还是将它们一一收了起来。
零零总总加起来,估摸着也能卖个三五百灵石。
就在他巡视到岛屿南端的一处海岬时,脚步忽然一顿。
只见远处的海滩上,赫然搁浅着一艘庞然大物!
那是一艘福船,通体由百年铁木打造,船身长达百丈,宛如一座移动的海上堡垒。
船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桅杆和船舷上,还能看到许多深浅不一的抓挠痕迹,显然是一艘常年奔波于东海航线的老船。
只是,这艘本该在深海航行的巨舶,此刻却静悄悄地躺在沙滩上,宛如一头死去的巨兽。
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诡异。
项凡眉头微皱,身形一闪,藏匿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远远地观察着。
船体完好,并没有明显的破损,不像是遭遇了海兽攻击而沉没的样子。
他缓缓靠近,在距离福船约莫一百丈时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正好在他的神识空间探查范围之内。
“回溯!”
他闭上双眼,心念沉入神识空间。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时光倒流。
他“看”到,船上曾经有过许多修士活动的迹象,但此刻,所有人都消失了。
甲板上,船舱里,只剩下一些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以及被啃食得残缺不全的碎骨。
一些带有明显东海风格的衣物碎片,散落在各个角落。
船上的人……全死了。
尸体,都被海兽吃光了。
项凡心中一沉。
但他仍有一个巨大的疑问。
这种级别的远洋福船,为了抵御海上的风险,通常都会有一位金丹真人坐镇。
金丹真人,神通过人,保命手段层出不穷,就算打不过,逃走总不成问题,怎么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除非……
他根本没死在船上!
一个念头在项凡脑海中闪过,让他瞬间警惕起来。
他立刻检查四周,确认没有任何埋伏的痕迹。
随后,他再次催动神识空间,将回溯的时间,定格在福船搁浅的那一日。
轰隆!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天空中电闪雷鸣,狂暴的海浪如同山峰般砸下。
巨大的福船在惊涛骇浪中,如同玩具般被抛来抛去。
伴随着阵阵震耳欲聋的海兽咆哮声,福船失控般直冲海岬,重重地搁浅在了沙滩上。
船体剧烈震颤,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剧烈摇晃的船舱中跌撞而出。
那人影身形踉跄,浑身是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是结丹初期的修士!
项凡瞳孔一缩。
只见那人影在沙滩上站定,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抬手一挥,一道法诀打出,将自己从船上到沙滩的痕迹尽数抹去。
做完这一切,他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拖着重伤之躯,一瘸一拐地朝着岛屿南边的密林深处走去。
项凡退出了神识空间,目光望向南边的密林,眼中精光闪烁。
一个身受重伤,急于隐藏行迹的金丹真人……
这可比一船的财货,要有意思多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收敛全身气息,施展匿影术,身形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之中,循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