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城墙上面还有各个宫殿里早已有工人开始干活了,现在的中午烈日灼人,韦万顷便命令趁早晚干活,就算挑灯夜战也比白天被晒的中暑要强,只不过整个宫城的工地上灯油的花费便多出了许多。
天色大亮,长温也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他带着几个属下一起行收拾了图志等物品便准备出发回大兴述职,这次给皇上呈报天麓苑的图志的人是副监司马恺,不过他已经早几天就回京准备了,长温他们的时间也很紧,务必要在五天之内赶到京师。
唐鸾的骑术现在已经精进了不少,全仗每天出去勘探地形所赐,现在她才明白原来骑术不是学出来的,而是逼出来的,一行人这次要从西门而出,所以便要经过宫城南面的长乐门进皇城,然后再绕到皇城西面的宣辉门出城。
刚刚接近长乐门,隔着纱帽柳水就闻到了阵阵的恶臭,这是一种肉块腐败的气味,直熏的人憋闷作呕。出了长乐门来到皇城范围唐鸾便看到了臭味的来源,那是用马车拉载的民夫尸体,整整的一车有老有少,他们全都脸色死灰衣着简陋,因为天气炎热有的五官部位都已经开始腐烂生蛆了。
唐鸾坐在马上捂着嘴险些吐了出来,她强忍着胃中的不适打马尽快前行,哪知道越往前走越是触目惊心,这样拉尸体的马车竟然从北门一直绵延到了皇城的南门,不光唐鸾忍受不住,连司马长温和他的几个属下也都铁青着脸马上快要吐了。
好不容易出了皇城的西门,唐鸾几乎是滚下马来,随后便扶着路边的大树吐了个七荤八素。太惨了,就算是在电影里她也没见过这么悲惨的场景,这些民夫都是被活活累死的,里面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孩子跟满头白发的老人,本来这些人是不应该在征丁的范围里的,但是朝廷催得急下面的官员也不管什么规矩了。
如果自己的亲人朋友被这样的强征累死,唐鸾觉得她肯定会加入造反的行列,司马长温此刻也下马喘了口气,他从马上摘下一个水囊递给唐鸾,看着她脸色苍白的靠在树上喘气不禁劝慰道:“皇城的监工卫尉刘权是个酷吏,他只求自己的功绩根本不管民夫死活,还好韦大人不像他。”
“那副监大人为何不管管?”
“父亲大人年轻时曾两次被贬,如今的他只求有功无过,而且刘权是杨麟大人的门生,老师便以严酷著称学生就更会变本加厉了。”
“难道这些掌权者就不在乎民意吗?”唐鸾终于缓过口气转头看着他道。
长温望着刚刚竣工的高大城墙脸上也尽是感慨:“古来身居高位之人,百姓对他们来说如蝼蚁何异,岂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那你为何还好这样尽心尽力的建造天麓苑呢?我们的这张图志就是一扇通往地府的大门,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死在这里了。”唐鸾并不是一个正义心泛滥的人,但是从小接受的平等教育让她实在无法接受这种漠视人命的做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是大齐的子民对皇上便只有服从。我在设计天麓苑的时候,已经按照父亲的意思尽量利用原有的建筑,减少后期的施工量,既然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也只有尽自己的能力做到问心无愧了。”
唐鸾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深深的无奈,但世道如此,君子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
休息了一会便要继续赶路,唐鸾一宿未眠再加上刚才的刺激,坐在马背上都随时有摔下来的危险更别提快马加鞭了。“这怎么办,马车的速度太慢,五天之内根本赶不到京师啊。”长温着急的在唐鸾身边转来转去的唠叨着。
唐鸾心里也急,其实只要熬过今天,晚上睡一觉便能恢复体力了,只是今天…忽然她的目光盯住了司马长温:“员外郎,今天你带着我!”唐鸾说完就把他推上了马,然后便自己坐到了他的身后。司马长温扎撒着胳膊看唐鸾用披帛将她捆在了自己的背上,“你这是做什么?”
“我怕万一睡着了掉下去,你别管了一会该怎么跑就怎么跑,我的马也带,着每二十里换一次马,保准耽误不了行程。”一个年轻女子贴在自己身上,长温顿时造了个大红脸,不过唐鸾却没想那么多,如果她说没把长温当男人,还不如说拼命起来的唐鸾没把自己当女人。
当年在公司打拼的时候,那个领导不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的。唐鸾将脸在长温的背上靠了靠:“怎么这么瘦啊,都硌脸,还是将军的怀里舒服,又宽厚又温暖。”唐鸾在脑子里画饼充饥了一番便将背上的包袱转过来塞到了二人的中间,这样垫着终于可以眯一会了。
长温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这样出发了,跑了一天总算是没有耽误了原定的行程。晚上在驿站吃饭的时候,唐鸾已经神采奕奕了。长温不拘小节,几个人坐在一起用膳,唐鸾觉得麻烦了他一天便夹了一块鸡肉放在长温的碗里笑着说:“员外郎,多吃点,看你瘦的跟电线竿子似的。”
“电线杆子是什么?”一个属下好奇了起来,“额,就是一种树呗,又细又直的树。”唐鸾顺嘴胡扯着,司马长温却皱着眉头快速的吃完了碗里的饭菜。
唐鸾还在聊天却见长温站起来道:“你吃完了跟我出来一下。”好奇的来到院子里,就见那个细高的身影站在棵大树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员外郎,找我什么事啊不能在屋里说?”
长温抿了抿嘴角随后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道:“唐氏,我在京城已有妻室,虽然她不如你年轻貌美,但是性子温婉贤惠,我司马长温自问不是见异思迁之人,所以绝对不会辜负她的。”
“恩,然后呢?”唐鸾深感莫名其妙。
“你虽然不是鹰扬将军的正室,但是我们两家私交颇深,所谓发乎情而止乎理,你的心意长温我心领了。”员外郎说完还对着唐鸾作了个揖。
“你到底想说什么?”唐鸾掐着腰依然不解。
“我额…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能喜欢我!”长温脸色涨红终于骨气勇气说了出来。
“我喜欢你?!”唐鸾被逗的前仰后合,她最后扶着呆若木鸡的长温肩膀才能勉强站直。“你这情商实在堪忧,我说员外郎大人,你从哪看出我喜欢你啦?”
“你若不是喜欢我又怎会扑倒在我的身上,还给我夹菜盖被,今天那么多人的马不坐,偏偏坐在我的身后?”
“就因为这些?”
“可这些事平常都只有我的妻子才会做的。”长温越说声音越小,他也发觉好像是自己误会了。唐鸾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让你误会了我跟你赔礼道歉,不过相信我,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唐鸾说完便感觉长温十分的尴尬,她用手指转了转自己的发梢随后一笑道:“如果员外郎你还不放心那我认你做大哥如何?反正你也比将军年长。”
“这个……”
“就这么定了,这样也免得以后嫂子误会不是。”唐鸾说着便拉着长温的袖子摇了摇。
“好吧,那长温便高攀了。”
“是我高攀员外郎才是。”一场乌龙终于化解,五天以后一行人在正午十分赶到了中都城,来不及休整一番便赶往了皇城,在工部见到司马恺之后,他便带着长温唐鸾二人来到了武德殿,在路过宫城城门的时候唐鸾还意外的见到了领兵归来的李越,不过因为赶时间只是点头一笑便错过了。
杨英此时正在别处跟大臣议事,让长温跟唐鸾开始准备图志后,司马恺便去见皇上了。两个人打开绘制在羊皮上的分解图志,因为怕路上损坏,所以要等到了京师再一片片的拼合起来。
唐鸾将一片羊皮抹上鱼膘制作的粘合剂,随后便小心翼翼的按着接缝粘在一起,因为天麓苑巨大,整个图志需要八块一米见方的羊皮拼粘在一起才行,整整一个时辰,唐鸾终于拼好了七块,她长出口气,随后甩了甩双手便拿起最后了最后的羊皮。
接缝的位置司马长温已经涂好了膘胶,忽然唐鸾额前的一缕头发垂了下来,她的两只手都被占着,便抬头示意长温帮她一下。司马长温看着义妹狼狈的样子不由宠爱的一笑,随后便伸手将她的头发轻轻别在了耳后。
司马长温性格单纯,他已经将唐鸾当做了自己的妹子,因此现在相处起来便自然随意了许多。唐鸾左右晃了晃头,感觉头发不会再掉了这才抿嘴一笑接着干起活来。
忽然,唐鸾听到大殿之外好像有铠甲碰撞之声,这声音那么的熟悉,她想要出去查看但是手上的羊皮还未粘好,咬牙集中了一下精神,等完成了图志转头跑出大殿的时候,外面除了不远处的卫士,却没有她朝思暮想的金甲背影。
此时宇文漠正大步的离开武德殿,刚才碰巧看到的一幕让他莫名气闷,果然还是摆脱不了青楼女子的轻浮本性,只不过一月的时间便又跟司马长温举止暧昧不清,可气!虽然唐鸾只是他名义上的妾侍,但那也是鹰扬将军的私人财产,绝不允许在外面勾三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