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漠虽然刚才在祖父面前说的坚定,但是想起南通侯全家几百口被斩的情形还是心有不忍。皇上自登基以后逐渐展现出了他不同于太子时的雷霆手段,只要是质疑的他的人,不是被外调便是免职,南通侯的下场也不过是杀一儆百而已。
宇文漠想着心事便回到了君子轩,明日点兵出发他今晚要留在禁卫营安排一下事务,跟田氏知会了一声便想取了金镗出门,这时却见田氏捧了一条大红的围巾来。
“般若,天气冷了,你的铠甲太凉这条围巾正好可以御寒。”宇文漠摸了摸柔软的围巾问道:“这是什么料子,怎么之前从未见过?”
“这是鸾儿用三支大针织出来的,柔软有弹性还异常保暖,幸好今天织好了,正好你出征用得上。”宇文漠有些好奇的又拉起围巾看了看随后道:“奶娘,我不在的时候千万莫让鸾儿出门,切记切记。”
“看你这样子,还怕她被人抢了去不成。”
“奶娘!”见般若面色严肃,田氏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唐鸾这时正在门廊上打扫,她看着将军带着自己织的围巾出来,顿时心里涌起一丝怪怪的感觉,就好像心里有一根线系到了这个男子的身上。
宇文漠提着金镗在台阶上犹豫了一下,夕阳如火,仿佛给这个威武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粉,他侧头对不远处的唐鸾道:“我要出趟远门,你,好自为之。”
唐鸾的第一反应便是逃跑的机会来了,但是随后她却犹豫了,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看着那个夕阳里的魁伟背影渐渐远去,唐鸾不由心中怅然所失,难道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吗。
第一场秋雨稀稀拉拉的下个没完,今天已经是宇文漠离开的第十天了,唐鸾这些日子就有些坐立不安,一方面她盼望着出尘那边的消息,一方面又有些盼望将军能突然归来,也许呆在这里也不错,唐鸾脑子里最近老是冒出这个想法。
天气太冷田姨已经不用唐鸾再去洗衣服了,因为她发现了唐鸾一个更有用的技能:织毛衣。其实这本是唐鸾想要自己改善生活的想法,古人除了棉、绸就是皮草,面料全都没有弹性而且到了冬天也臃肿。
唐鸾在大学时曾选修过手工针织,所以就跟田姨要了一些毛线打算织件毛衣穿穿,那成想自己的毛衣没穿上,却先给宇文漠织了一条围巾,倒是围巾好织正好赶在将军出征的时候带上了。
就在唐鸾摇摆不定的时候,这一天二公子又领着出尘来了,千手观音的舞裙初样已经做好,贺若怀阔希望可以让唐鸾到店里来一趟,好跟师傅确定一下具体的细节。
听说要带唐鸾出府,田氏自然是不肯,但是二公子一再保证会全程陪伴,田氏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唐鸾回房将自己的东西都装进了饮宴时带的木箱里,她依依不舍的拉着田姨来到院门口,这才一狠心转头离开了。
一路上二公子跟出尘有说有笑,但是唐鸾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贺若怀阔的绸缎庄在东市,有两位美女陪同宇文铭是不会骑马的,三人共乘一辆马车,等晃悠到的时候已经未时了,贺若怀阔身着紫色的华服在在门口恭候着,好像三个人是最尊贵的贵宾。
进入商铺唐鸾才发现这个绸缎庄不是一般的大,它不但有展示布料的大厅,还有专门给贵宾休息的茶室,光是试穿跟量身用的单间就有八个。
贺若怀阔亲自将三人领到了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就在房间正中的衣架上便摆放着已经颇具雏形的千手观音舞衣,三个裁缝师傅正等在这里,贺若怀阔一一做了介绍之后便意味深长的看了唐鸾一眼转身出去了。
这三个师傅分别负责裁剪、装饰跟刺绣,唐鸾尽量的拖延时间,不一会宇文铭便有些不耐烦了,他缠着出尘要出去逛逛,唐鸾便趁机劝说道:“出尘,你就陪他去吧,我这里还要很久,他太吵会影响思路的。”
浣纱女娇俏的瞪了宇文铭一眼,随后便起身算是答应了,因为年纪相仿而且这位二公子也没有架子,两人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朋友一般。
这边二人刚走,贺若怀阔便将三个师傅都赶了出去,他已经换了身棉布的淡青常服,并且也给唐鸾准备了一套不显眼的普通女装,在内房换好衣裳贺若怀阔便带着她来到了绸缎庄的后院,这里已经备好了马车,连车夫都没有看来贺若怀廓是要自己赶车了。
唐鸾站在马车前犹豫了一下,她突然回身对满脸兴奋的萌大叔问道:“你真的决定跟我私奔吗?以将军的性格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贺若怀阔没有回答却面色郑重的双手扶在唐鸾的肩膀反问道:“如果我放弃了京师的产业跟家族,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唐鸾有些震惊:“你没必要为了我做这么大的牺牲,我可以一个人走,我并不想连累你,也不想连累出尘还有田姨。”唐鸾不停的摇着头,她的心已经退怯了。
二公子还好说,最多被将军大骂一顿,田姨跟他感情亲厚应该也不会受到重罚,但是出尘呢,她在李戬之府上还立足未稳,又是帮助自己逃跑的关键人物,如果将军拿她问罪……唐鸾越想越觉得不妥。
“如梦,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这是你我唯一的机会了,现在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大叔的手掌紧紧的抓着唐鸾瘦弱的肩膀,为了这个女人他已经将资产偷偷的转移到了顺天府,这边的店铺也只剩下一些货物而已。”
“怀阔,我,我的人已经给了宇文漠,难道这你也不介意吗?”唐鸾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她此刻心乱如麻,一向果断的性格从未如此纠结过。
贺若怀阔手上的力气忽然松了一下,他低头苦笑随后竟然将唐鸾揽入怀中狠狠的吻了上去,唐鸾的脑中轰然变的一片空白,眼角不知为何竟留下了眼泪,也许这是唐如梦还残留的意识吧,毕竟这具身体曾经那样的爱慕过眼前的男人。
须臾,大叔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怀中温润的娇唇,女子如一泓秋水般迷离的眼眸中映出了他自己的容貌,贺若怀阔用手掌轻轻的擦去唐鸾脸庞的眼泪,那日在饮宴时的一丝疑惑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时间紧迫,我们先出城再说吧。”大叔说罢便将唐鸾抱上了马车,车厢里已经准备了靠垫跟软毯,在旁边还放着两个食盒跟水囊,可见他的细心周到。
东市离城门并不远,唐鸾上一次逃跑便是走的这个门,马车在贺若怀阔的驾驶下一路疾驰,出了城门顺着大路没走多远便出现了两条岔道,唐鸾挑开门帘探头问道:“怀阔,我们去哪?”
“咱们先向东,等到了黄河再换水路去顺天府,那边由顺天王管辖,他跟宇文家不和,就算宇文漠想要找咱们也会多有不便。”
“要多久能到黄河渡口啊?”
“昼夜兼程大概需要两天吧,你放心沿途的岔路我都已经派了相同的马车混淆视听,就算宇文家派人追赶也会被引到歧路上去的。”
唐鸾挤出一丝笑容退回了车厢,她必须在换乘水路之前离开贺若怀阔,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如果一直跟他在一起被发现破绽是迟早的事情,而且在唐鸾的心中她也有些害怕这个男人突然的亲密举动。
马车整整跑了一个晚上,清晨两个人在车厢吃了一些点心便继续赶路,好在贺若怀阔一路上都在赶车,唐鸾便也少了应付他的麻烦,在经过驿站的时候贺若怀阔换了一辆马车便继续前行,眼看再过一天便到黄河渡口了,唐鸾见前面出现了一个集镇便假装起晕车来。
贺若怀阔见唐鸾一幅难受的样子便在镇子里找了一个地方打算休息一晚再走,不过他并没有去客栈而是在周边找了一户带院子的人家借宿。
赶了一宿的马车大叔也乏了,他简单吃了点东西还没等天黑便去睡了,本打算等明早天不亮就接着赶路但是却没想道,等他睡熟以后唐鸾便偷偷拎着自己的箱子来到了镇子上。
唐鸾上次从集芳园逃跑时还有些积蓄,她在镇子上雇了一辆马车,这马车的车夫是个干瘦的老者,看起来还算忠厚老实,她多付了一倍的价钱才说服车夫当晚便启程去了下一个村镇。
为了躲开贺若怀阔,唐鸾特意选了一条跟顺天府背道而驰的路,幸好一路上岔道众多,唐鸾也没有具体的方向,只是一路向南谁知却鬼使神差的往南通关去了。
且说贺若怀阔一觉醒来已经快要天亮了,他遍寻不到唐鸾却在桌子上找到了一个字条,字条的内容很短只写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有缘再见。”贺若怀阔一拳砸在桌子上,等他骑马去追的时候,却完全没有了方向,中都是回不去了,最后徘徊了几日只好先去顺天府再做打算了。
唐鸾每到一个村镇便更换马车,一路行来虽说疲惫不堪但是也还算顺利,走了三四天这一日来到了一座雄伟的城关之前,只见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南通关。
这里是大齐通往南面的门户,所以只要出关就必须从这里经过,只是唐鸾不知道宇文漠之前出差的地点就是南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