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主任,我会被处分吗?”
得知自己被病人投诉后,刚从实习生转正的妇产科医生龚言红着眼眶向檀溪询问,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尽心竭力地对待病人,竟会被病人投诉,而且理由分外可笑。
“放心吧,不会的。”
檀溪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抚:“这件事呢,你没有做错,是病人想多了,不过呀,以后你尽量少笑,尤其是坐诊期间,尽量让自己保持刻板严肃。”
“可我笑有什么错呢?我也是想让病人的心里好受一些啊!”龚言不解。
“这……”
檀溪骤然语滞,不知该如何婉转又明了地告诉他实情。
“我们白衣天使不就该笑脸迎病人吗?”龚言接着问。
“这样吧,我让我女儿和你聊聊,你们年轻人更谈得拢。”
檀溪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给乔檀去了个电话,随后,龚言就顶着一双红肿的金鱼眼,以及一个小丑似的红鼻头来到医院咖啡厅,与等候多时的乔檀、胡涂碰面。
“二位姐姐,抱歉抱歉,刚被陈老师叫手术室帮忙拉钩、吸羊水去了,让姐姐们久等了。”
见二人的咖啡杯已然见底,龚言赶紧双手合十不停道歉,跟着又唤来服务员,给三人各上了一杯咖啡,以及三盘甜点。
“别姐姐长妹妹短的,搞的跟清宫剧似的。”胡涂失笑。
“怎么?被投诉你的那位病人骂了?”
打量着龚言那张惨目忍睹的哭包脸,乔檀凝眉探问。
“不是,挨病人骂是很正常的,病人身体不舒服,难免心里不会跟着难受,所以,我随时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只是……只是我不明白,我这次做错了什么……”
说着说着,龚言又捂着嘴啜泣起来,惹得另外二人攒眉蹙额,纷纷看向彼此,以眼示意。
胡涂:干妈说得没错,这小子确实是个爱哭鬼。
乔檀:比我还能哭。
乔檀冲胡涂耸了耸肩,便掏出纸巾,递与了龚言,“我妈说,病人投诉你,是因为你在给她看病期间笑了,然后她就说你耍流氓,对吧?”
“我没有耍流氓!我只是摆出了招牌笑容而已,不都说要以笑待人吗?”龚言红着脖子辩解。
“我且问你,当时你在给那位病人看什么病?”乔檀又问。
“她说最近总感觉私处时有瘙痒,怀疑是炎症引起,我告诉她,私处瘙痒并非全是炎症,有可能是受到排卵、月经、怀孕等特殊时期的激素影响,也有可能是对乳胶、卫生巾等私密接触物过敏,或者药物过敏,原因很多,需要逐一排查,再确诊。”龚言正色道。
在谈到自己的专业工作时,他一改之前的哭唧唧,秒变行家里手。
“那你是在什么时候向她笑的?”乔檀继续问。
龚言凝眉回忆:“在向她讲述完预防阴道炎的几条注意事项后,我又提醒了一句,让她不仅要注意自己的个人卫生,也要让伴侣爱干净,否则会交叉感染,说完,我就冲她笑了笑,作为happy ending。”
“噗!happy ending?”
听到这里,胡涂噗嗤一笑,险些把喝进嘴里的咖啡给喷出来。
“擦擦嘴!”
乔檀一脸嫌弃地抽出一张纸巾递与了胡涂,又对龚言语重心长道:“小龚,以后别再happy ending了,毕竟你是妇产科医生,接触的病例大多涉及女性的隐私与敏感问题,也许你觉得自己是在微笑待人,可看在女病人的眼里,尤其在你们聊完一些涉及其隐私的话题后,再见你冲她一笑,可能会有不好的感觉,甚至想歪。”
“不笑?难道哭吗?就譬如投诉我的那位病人,我给她诊断后,发现她并非是阴道炎,或其他疾病,在她如释重负的同时,我也是安心落意,这个时候,难道不能笑笑,还要对她哭丧着脸不成?”
龚言依旧不能理解,自己到底哪儿笑错了。
“小龚呀,不是笑或哭的问题,而是什时候该笑的问题。”
擦完嘴的胡涂接过话茬,继续开解:“就拿我来说吧,我是肛肠科医生对不对,但我又是一名女性,而当男病人来我这里问诊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做检查的时候,我让他们趴下脱裤子,大部分人都会抵触,这时,我就必须表现得专业又严肃,让对方忘记我的性别,才会好生配合,安心医治。”
乔檀点点头,附和说:“就是你涂姐这个意思。再打个比方吧,如果小龚你不幸患了痔疮,需要找涂姐看病,你是希望涂姐笑着让你脱裤子趴下,还是不苟言笑地说出这句话?”
“别笑,否则我心里会发毛。”龚言立即道。
“看吧,你换成病人的角度,就能理解她为何会投诉你了,当然,她也有点小题大做,至少你笑起来比罗主任好看多了。”乔檀笑着说。
“诶……我们老罗怎么了?不就秃了吗?还有脸上的褶子多了些,也不至于笑起来会吓到病人吧?”胡涂当即不满。
“我总要拖个人出来作对比吧?除了你们家老罗,这医院还有哪位医生能随便开他玩笑嘛?”乔檀嘟嘴解释。
“多了去!我们院的医生护士都很大气。就比如麻醉科的老张,脸上的褶子比我们老罗的还多,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跟千与千寻里那个大头婆婆一样,往病人面前一站,再咧嘴一笑,无需麻醉,病人立马被吓晕。我们拿他开玩笑的时候,他从不生气,还感叹自己的头小了点儿,没法cos那个怪婆婆。”胡涂旋即道。
“说起脸上的褶子,牙科的老杨也不少,和老张不相上下,不过,他鲜少露齿笑,不晓得是不是担心别人说他笑起来像残菊。”乔檀接着道。
“他虽然笑得不多,但为人却很幽默,经常开病人的玩笑。”胡涂点头。
“呃……两位姐姐,我们在背地里摆前辈们的闲龙门阵,会不会不太好呀?”
瞅着掩口葫芦,聊得正欢的二人,龚言忍不住出言提醒。
“是不太好。”乔檀假意蹙眉。
“说不定啊,他们几个正在不停打喷嚏呢!”胡涂一脸促狭。
“哈哈哈……”
说完,她俩又冁然大笑起来,看得一旁的龚言频抽面皮。
“阿嚏!”
麻醉科主任医师张斌刚要迈进手术室,突然打了个大喷嚏,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都震歪了,他随即戴好眼镜,再整衣敛容后,才重新推门而入。
“咦……怎么就你们几个?病人呢?”
他推了推眼镜,发现手术室内只有主刀医生和护士,却不见病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