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简瑜并没有如医生预料的那般在三小时之内醒来,而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才悠悠转醒。
“哎呀呀呀,小朋友你别拽我啦,你瞧你瞧,简小姐这不是醒了吗?”
简瑜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医生龇牙咧嘴地站在自己旁边,视线再往下移动,便是死死攥着医生衣角不撒手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的小栾暮。
他一双翠绿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眼中满是焦急,当看见简瑜双眼睁开的那一刻,他当即松开了攥着医生衣角的手。
然后戳了戳简瑜的脸。
简瑜:???老弟你这是什么操作。
“b……”简瑜刚要张口叫他,但嗓子紧的实在难受,开口就是致命的沙哑。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嗽却牵引了全身的伤痛,汹涌的皮肤撕裂感瞬间让她僵住不动,连咳也不敢再咳,只能微微颤抖。
“快快快!小朋友,去给你姐姐接一杯水!”
然后在简瑜由于过分震惊而瞪大的双眼中,栾暮颠颠颠跑到饮水机边,用纸杯接了一杯水,然后又小跑着递了回来。
她看向男医生,那眼神仿佛就是在问,你是如何让他如此听话的??
但男医生并没有领会简瑜的意思,他疑惑着歪了歪头,然后茫然地让栾暮将水递给简瑜。
“咳咳……”简瑜颤抖着接过水,“谢。。谢谢。”她将水递到唇边,然后将水一口一口咽下。
“好了小朋友,简小姐,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多休息尽量少说话。”男医生微微鞠了一躬。
“嗯。”简瑜礼貌地冲他点点头微笑道:“多谢医生。”
“哈哈,您不必客气。”说着,男医生转身离开了房间,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栾暮和简瑜。
栾暮撑着小小的身子,全程盯着简瑜喝水,在简瑜喝完水之后又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简瑜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微微面红,她低下头,轻轻问:
“宝贝儿,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没想到,她醒来第一个问题竟然问的是他的身体。
栾暮轻咳几声,小手捏了捏病床被子:“我没事。”
“那就好。”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你妈妈和弟弟呢?”
“妈妈把弟弟送去上学了,今天是周五,妈妈去买吃的了,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
栾暮说话语气和神态都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但是
这在简瑜心里可就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是她自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么完整这么长的句子!她可实在是太!激!动!了!
简瑜险些流下老母亲欣慰的泪水,要不是手上还挂着点滴,她甚至想揉一揉栾暮的脑袋,然后说一句:
“崽,你终于肯像个正常人一样交流了!阿妈很欣慰!”
但很欣慰的老母亲简瑜在片刻之后就又不欣慰了,因为她发现,栾暮小朋友好像只会和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交流,无论是进来给她拔针的护士,进来二次查房的医生,甚至是栾太太,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有幸让栾暮多说一个字,要么人家小傲娇干脆就闭嘴沉默,要么就是简简单单一两个字往外蹦。
简瑜:啊这……
“太太,您这个馄饨是从哪儿买的,真不错!”
简瑜撑起半个身子,由于左臂和身上多处受伤,她端不得碗,只能将碗放在身前撑起的折叠小桌上,用右手慢慢舀着馄饨。
这馄饨是猪肉馅的,无论是味道还是清爽不腻的口感都让她想起了前世吃过的东方美食。
“这个呀,从那边的一个川菜馆买的,他们家只有一大早卖馄饨,都说好吃,所以我就去买了尝尝。“
栾太太是个性格外向的女人,她迷人漂亮而且会说话会做事,情商很高,这也是简瑜最佩服她的地方。
“辛苦太太了。”简瑜微笑。
而坐在简瑜身边的栾暮,正蜷着小小的身子,窝在简瑜和床头柜之间,安安静静地用勺子吃馄饨,有那么一瞬间,简瑜竟产生了一种,这个孩子对自己比对他妈妈都亲的错觉。
不过……
在亲眼看着母亲只带着自己哥哥逃离火场而丢下了自己,换做谁都是难以接受的,更何况,栾暮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在经历过母亲一而再的忽略之后,那道深深的情感隔阂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在火灾一事之后,这种失望达到了顶峰。
他对简瑜的愈发亲密的感觉并非刻意为之,更非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选择的趋利避害,他所做的一切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对于安全和温暖的靠近和依赖,而自己关于家庭的缺憾在简瑜身边得到了满足。
满足感从他十岁持续到二十一岁,同时也随着他的心里变化逐渐变质。
从儿童对长辈的依赖,变成少年对姐姐的依恋,最后变成了男人对女人的恋慕。
这十一年里,小栾暮逐渐从那个不爱读书,只喜欢恶作剧的问题儿童变作了慢慢懂得了收敛自己的行为和秉性的“好少年”。
又从“好少年”变成了老师提名表扬的学习榜样。
虽然自从进入青春期开始一直到他成年后进入大学,他身边一直是桃花不断,莺歌燕舞。
这么多年来,他桌阁里面的各种情书足以叠起来高过如今已经一米八七的他。
可栾暮眼里除了简瑜,就再也没出现过多余的身影,那些情书,他全都在进家门之前就处理干净,连个影子都不会让简瑜看到,至于别人偷送的小礼物,栾暮更是直接低价卖给了摆地摊的小商贩,然后快快乐乐地把钱攒起来为简瑜买礼物。
这十一年里,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摸清简瑜的脾气秉性,不断了解她,并尽量约束和控制自己的行为,做一个讨简瑜喜欢的人。
从无拘无束到学会自控,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简瑜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让她眼里只有自己,正如他的世界只有一个简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