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狭长的眸戾气未消。
“石海，送魏小姐回禅房。”
石海进门，毕恭毕敬走到魏婵面前：“魏小姐，叶小姐已经救回来了，您可以放心了。”
魏婵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跳脚，语气激烈，目光闪躲：“谁不放心了？我才没担心她！”
石海并没有与她辩驳，自始至终保持着弯腰这一个姿势。
见没人理会自己，魏婵心里憋屈，冷着脸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谢衍和叶清辞二人，一站一坐，屋子里骤然安静的针落可闻。
谢衍视线在叶清辞赤裸白嫩的双足上停留了片刻，本就皱着眉头越发收紧，整个人也越发高不可攀。
叶清辞原本尴尬的站着，不然劈头盖脸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她挣扎着将它从自己头上扯下来，抱在手里才发现是谢衍的披风。
“穿上，过来坐好。”
谢衍指关节在紫檀木桌上不轻不缓敲了两下。
叶清辞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座位，心里发怵，有心想要找个借口避了，可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谢衍不善的眼神镇住。
微微喟叹一口气，叶清辞丧眉耷眼小碎步挪过去坐好。
“叶清辞，本王又救了你一次。”
身侧，谢衍声音幽幽，不怒自威。
叶清辞抱着披风的手收紧，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揣摩了一番他的意思，试探性地开口：“多谢？”
她话才落音，旁边谢衍一声嗤笑。
“本王帮你，可不是就为了你这一声谢的。”
叶清辞垂着眉眼，心知肚明。
这是要报酬。
“王爷要什么？”她低眉颌首，姿态乖顺，将那一双不安分的眸子遮住，的确有几分逆来顺手的假象。
谢衍半阖着眸看她，对她现在这幅模样嗤之以鼻。
跟叶清辞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此女长了一副反骨，比西域的烈马更难对付，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一月内，嫁进淮扬王府。”
“不可。”
几乎是瞬间，叶清辞打断了谢衍，拒绝的毫不犹豫。
她抬头看向谢衍，黑眸如幽潭：“淮扬王，只这一个，臣女不能答应。”
她目光坚定，毫无躲闪，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谢衍半步不让，身上玄色的袍子压得人喘不过气：“若本王以淮扬王妃之位迎娶，你也不愿？”
“不愿！”叶清辞掷地有声，目光泠泠。
她避之如蛇蝎的态度成功把谢衍气笑。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发现淮扬王妃这个位置如此不值钱。
半个汴京的贵女为他正妃这个位置争的头破血流，怎么偏偏到了叶清辞这儿格外不同些？
“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谢衍没了耐心，抓住叶清辞纤细的手腕，低低开口：“你觉得，在本王面前，你有选择的余地？”
叶清辞被迫身子往谢衍的方向前倾，手腕处几乎被掐断的痛感逼得她红了眼圈，可唇紧紧的抿着，脆弱和倔强在她脸上矛盾却又不突兀，拢上一层瑰丽的摄人心魄。
“淮扬王若是看中清辞的美色，清辞自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您是吗？”
叶清辞哑声开口。
这个姿势，让她和谢衍的距离拉近，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眸底未藏好的情绪。
她赌对了。
谢衍看着面前这张孱弱易碎的脸，薄唇微勾：“你很聪明。”
叶清辞也笑，无辜纯善：“这不正是您所看重的？不聪明的女人可在淮阳王妃这个位置上活不长久。”
她可不信谢衍这样的人物会被色相所迷，一见钟情，他想要迎娶她做淮扬王妃，不过是想树一个靶子。
没九条命，谁敢坐那个位置？
谢衍需要的不仅是一个听他话的淮扬王妃，他更需要的是一个战友。
而这就是她和他谈条件的资本。
谢衍若是强娶，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贤内助，而不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同盟。
如她所料，谢衍终于松开她，刚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又成了平时见到的古板模样。
“不急，本王相信，清辞会改口的。”
叶清辞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腕，垂着头一言不发。
改口？
等下辈子去吧。
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去当箭靶子？嫌命太长了吗？
“小姐……”门外，春穗进来，看到叶清辞安然无恙，眼泪簌簌而下。
她身上还穿着在地牢时的衣裳，外边披了一件男子披风，看上去有些狼狈。
叶清辞一把拉住她的手，也红了眼圈：“没事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春穗擦干眼泪，恭恭敬敬走到谢衍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冲着谢衍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王爷搭救，若是小姐出事，奴婢便是下地狱也死不瞑目！”
谢衍受了她这三个响头，面上没什么波动：“回吧，下次可就没这好运气。”
不是次次他都能赶到。
这话自然不是对春穗说的，叶清辞深吸一口气，并没辩驳。
确实是她理亏。
带着春穗出了禅房，石海已经等在外边，他将手里的绣花鞋给春穗，抱拳：“王爷让属下送二位回房。”
春穗服侍着叶清辞穿了鞋，主仆二人这才跟在石海身后往叶家的禅房过去。
一路无话，快要到了时，叶清辞才叫住石海。
“石侍卫，不知今夜那位沈统帅是谁？”
她话才落音，就看见石海眼神诡异起来：“ 叶小姐不知？”
叶清辞也被石海给问蒙了，她该知道吗？统帅并不是什么大官，光是汴京就数不过来，至于沈姓更是大姓，光凭这两个找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怎么他一副自己必定认识的神色？奇奇怪怪……
“当时我身上药性未除，并未看见那位沈统帅的真面目。”
石海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日后有缘还会再见，您若是真好奇，可去问王爷，属下不好多嘴。”
他恭敬地朝叶清辞行了一礼，不再多说，随后便转身往回走。
叶清辞看着石海的背影，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一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就这么一件小事，他还给她保密起来？
不愧是谢衍的身边人，嘴巴忒严实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