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淮扬王也知情。”
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没吭过声的谢衍微微抬眸，目光沉沉看向她，不辨喜怒。
站在谢衍身后的石海脑袋上缓缓挂了个问号：“？”
他家王爷知情？这事主子自己知道吗？
叶清辞闭了闭眼，良久才艰难开口，她能感觉到头顶上谢衍看过来的视线。
心跳如擂鼓，叶清辞被愧疚和心虚压的抬不起头。
她实在没办法了，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脱困，她也不会将谢衍牵扯进来。
可事实是，仅凭她自己的只言片语，嘉诚帝不会信，也绝不可能信。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卑劣，自己的无耻，她愧疚，她不安，但她不后悔。
她得活下去。
嘉诚帝终于看向谢衍，略有些浑浊的眼睛饶有兴致，眼底藏着隐约不可见的精光：“你也知情？”
谢衍收回视线，狭长的凤眸半阖，眼皮子挡住了黑瞳。
“臣弟确实知情。”
“哦？叶府的事，王弟怎么会知情？”嘉诚帝这回话里甚至带着笑意，只是在场众人并没有感觉到气氛有任何回暖，反而更是冰冷彻骨。
谢允恒抬眸，一双瑞凤眼看向谢衍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能牵扯到谢衍身上。
石海心里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这该如何糊弄过去？他和主子形影不离，自然知道叶清辞那话是瞎编的，主子怎么可能会知情？
“据朕所知，王弟和叶爱卿，似乎是分批来西山的，在汴京也没听说有什么交集，你又怎么知道，叶家嫡女身上的衣装是谁所赠？”
嘉诚帝话说的不急不缓，可话里藏着的杀气谁都能听得明白。
他这个三皇弟这么些年来表现的安分守己，不参政事，从不指手画脚，更没有表现出半点越矩。
没想到这回西山竟然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叶家嫡女身上的衣裳来历如何他都清楚，莫不是在平南将军福安插了眼线？
叶振南是武官之首，连平南将军府都有他的眼睛，那其他大臣府邸，岂不是就跟筛子一样？
整个允朝岂不都是谢衍的势力？
甚至他的身边……
嘉诚帝越是深想越是觉得胆寒，看向谢衍的眼神也越发的冰冷，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藏得这么深，那当年的事，他又真的会毫不知情？
谢衍没有抬头，对嘉诚帝的杀意表现得毫无所觉。
“臣弟与叶将军确实先后到的西山，但在汴京，叶家嫡女要带过来的骑装并非这两身，那两身的花样子，一身是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一身是粉色水仙华服，而并非这两身水红和姜红。”
这话一出，不止谢允恒，连叶清辞都心中大骇。
谢衍竟然将她在汴京做的那两身骑装说的极尽详细，细微处也丝毫不差。
他的本意是旁人不知，叶清辞却是知道的，她之所以将谢衍拉进来一是因为实在无路可走，二则是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哪来的自信觉得谢衍能转危为安。
她万万没有想到，谢衍丝毫没有开脱，竟是直接认了下来。
叶清辞趴在地上，浑身冰凉，整个人像是落入冬日寒潭，湿漉漉的，冷的彻骨。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一个王爷，如此详尽的将一个大臣后院闺阁女儿的衣装打扮说的清清楚楚，谢衍是觉得他死得不够快吗？
嘉诚帝最是疑心，谢衍这话一出，算是彻底没了生路了。
叶清辞控制不住抬头看他，冷得浑身发抖。
比起西山猎场的艳遇丑闻，谢衍在大臣中安插耳目更被嘉诚帝忌讳，这么一来，叶家确实能逃过一劫。
偏偏这时，谢衍也朝她看过来，甚至还朝她笑笑。
叶清辞咬紧了唇，几乎将唇咬出血来。
他还笑得出！这位淮扬王心确实太大了点！
“王弟对于叶爱卿府中的事，事无巨细，清楚的很，不知对于魏提督的府中事，又知道多少？”
谢衍一掀袍角跪了下去：“臣弟对魏都督府中之事一概不知。”
“那便是只盯住了叶爱卿？”嘉诚帝语气森冷，带着压抑着的怒火。
叶振南直挺挺的躺在江碧芸怀里，眼睛紧闭，身子僵直，哪里敢睁眼？
这水浑的连他都害怕。
“臣弟并没有安插耳目。”
“你没有安插耳目，那为何连叶家嫡女来西山猎场会穿什么都一清二楚！谢衍，你这是把朕当猴耍？”
嘉诚帝震怒，大发雷霆：“你没有安插耳目，你怎么会知道如此详细？难不成还能是她说与你的？”
砰的一声，茶杯在他身侧碎裂开来，飞起来的碎瓷片划过他的手背，猩红色的血珠子争先恐后冒出来，从他玉白色的指尖一路落在了青石板上。
谢衍却没有丝毫反应，不躲不避，面色安然，眼皮子都没颤一下：“皇兄英明，正是叶家嫡女告诉臣弟的。”
嘉诚帝脸上的盛怒还没消退，眼神却已然怔住。
谢允恒猛的看向他，什么意思？叶清辞告诉他的？什么时候告诉他的？他们二人哪有可能会有交集？
这下连叶振南都装不下去了，他再不醒，只怕叶清辞就要赔进去了！
连忙睁开眼睛，做悠悠转醒模样。
而恰好在这时，前方谢衍声音传过来。
“皇兄，臣弟与叶将军嫡女叶清辞两情相悦，还望皇兄成全。”
叶振南如遭雷劈！谢衍竟然求娶叶清辞！
该撮合的没撮合成，不该成的反而成了！
叶清辞跪在地上对于事情的发展也始料未及，怎么突然之间她和谢衍就两情相悦了？
后背渗出一股寒意，还没等叶清辞反应过来，身后的叶振南猛然出声义正言辞：“还请淮扬王不要说笑，污了小女清誉！叶家高攀不上淮阳王府的门楣。”
他要站在谢允恒这队，叶清辞只能嫁给谢允恒！谢衍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叶将军，本王与清辞两情相悦，若不是您多加阻拦，又何必如此偷偷摸摸，惹出如此大的误会？”谢衍说的一板一眼，半点没有玩笑之色。
叶清辞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开了口：“陛下，求您成全臣女与淮扬王！臣女此生，若不能嫁淮阳王，甘愿入寺庙，从此青灯古佛，了却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