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市的冬雨淅淅沥沥。
就像人的心情,阴冷又潮湿。
心神不宁的岑逸锦被张雪茹的电话叫走了。
冷冷清清的殡仪馆内已经没有什么人前来吊唁。
孟今安接到了物业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是他们的拆迁款下来了,除了原本应得的八十万还赔付了一百万。
孟今安知道这事就是为了捂嘴,接不接受对方都有办法切断自己的维权之路。
不过那间房子她还不能卖,至少在郑淑娟的死因查清楚之前。
孟今安交代孟亚仁去处理怡乐居的事,沈雯婷留了下来陪着她。
孟今安终究还是见到了不请自来吊唁的岑远笙。
男人一身黑西装,矜贵优雅中带着满脸肃穆,手执一束白杭菊,衣袖和菊花上还沾着滴滴冬雨,如他的眉宇间裹挟的凛冽一般清冷。
他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白净修长,悬在她胸前,身上带着寒气,幽暗眸中却灼灼如火,直直盯着她那张惨白小脸,“节哀,你还好吗?”
孟今安微微抬眸看一眼他,迅速垂睫,一缕凌乱青丝垂落在她脸颊,遮挡了几分憔悴却又增添了些许破碎感。
她有意避开,并不与他对视,手指轻轻与之一握,“谢谢小叔关心!”
岑远笙的手指用劲,轻易地将自身的温热粗粝传递过去,她那冰凉却又柔弱无骨般的手指在他心间拨过,他们彼此都随之心颤。
短短几天时间,他们从袒露心声决定走近彼此的爱人,变成了带着秘密不可言说的敌对方。
时间和事件都是捉弄人的刽子手,他们之间仿若隔了一道无法言说的沟壑,谁会先迈开那一步呢?即使迈开了又能怎样?
人死终究不能复生。
只是遗憾在心间令人意难平,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郑淑娟会卷入其中吗?
如果她早些退出这场争夺游戏,郑淑娟会不会……
可惜没有如果,仿佛一切只有回归原位才是正确的。
孟今安下意识地收回自己的手,她太清楚自己的内心对他的依赖,他往这里一站就能轻松干扰她的正常思维,谁让他来的,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让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
岑远笙看着女人黑西装包裹着的瘦弱身子,她的下巴又尖了,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他知道这些天在她身边的人是她丈夫岑逸锦,他们妇唱夫随地操办整个事件,岑逸锦从幕后黑手成了孝顺女婿,疼老婆的好男人,总之所有的好名声都是他的。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他知道这么说也不过是想在她面前刷点存在感。
“不用,谢谢你前来吊唁!”
孟今安双手紧攥,朝他九十度鞠躬,这是谢礼。
岑远笙扯了扯唇,看着她凌乱的发丝手指抖了抖,忍住想去帮她拢起的冲动,最终没有再说什么,抬脚往前,对着灵堂上妇人慈爱的照片三鞠躬后将菊花献上。
沈雯婷接完电话回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她虽然自己没什么经验,却看得出来闺蜜对这个男人的感觉不一样,完全不是跟她那个貌合神离的吉祥物老公在一起的磁场。
岑远笙离开后沈雯婷快步跟了出来。
就在吴振给岑远笙撑开黑色大伞的同时,她喊了一声:“岑先生请留步,能跟你聊聊吗?”
岑远笙顿住脚步,伸手接过吴振手中的棕色伞柄,示意他先回车里等自己,随后将雨伞递过来给沈雯婷,“雨里挺冷的,沈小姐不介意的话去对面坐坐?”
沈雯婷点头同意,接过岑远笙手中的雨伞,跟在他身后一步步往前。
他们进了一家咖啡店,沈雯婷点了一杯热摩卡,岑远笙只要了一杯白开水,他最近每晚都失眠,无需咖啡来提神。
“我认得你,你就是上次潇潇点的男模弟弟对吧?”
沈雯婷抿了一口咖啡笑道,“谢谢你那晚安排保镖送我去酒店。”
岑远笙微微勾唇,“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他的双手轻轻拢在透明玻璃杯上,洁净手指交叉,优雅又好看。
在颜控的沈雯婷这里他这双手非常加分,同样她也清楚孟今安的喜好,难怪会被这个男人迷得五迷三道。
“潇潇现在就是孤儿了。”沈雯婷有感而发。
“她还有弟弟和爸爸不是吗?”
岑远笙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突显的喉结在衬衣领上微微滚动。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女人找自己有何目的,但他很不喜欢从第三者口中得到一些有目的性的试探。
他可以对她好,那是自己心甘情愿,也可以随时抽离,因为在他的人生里感情并不是第一,当然,这是他以为的。
“如果你知道她爸爸对她做过什么你就能明白为何潇潇要置她爸爸于死地。”
沈雯婷扯了扯唇,笑意中带着苦涩,她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孟康源曾经那样禽兽,竟然听信小三的话,让十几岁的潇潇去给老头子陪酒。
岑远笙闻言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水杯,抬眸看向沈雯婷,淡淡开口:“无非就是为了钱。”
上次为了帮孟今安摆平打孟康源被起诉的事,他的确是费了一些心思。
“当然,在你们商人的眼中除了钱财利益,什么无底线的事都可以接受是吧?潇潇本来可以生活的很好的,只可惜,她的父母拖累了她,她的爸爸没有人性到直接让她去做陪酒女,我是一名医生,我不敢想这件事在十几岁的她心里烙下的伤有多深,可她从没有想过去害人,她不过是想要自保而已,为了保护妈妈跟弟弟她选择了不喜欢的人生轨迹,可是那些人渣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说到激动之处沈雯婷甚至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惹来邻桌的人好奇的眼神。
沈雯婷丝毫不理地继续道:“岑先生,你别误会,这些不是她跟我说的,是我自己体会出来的,你或许是带给了她一些快乐,可是她缺的不是这些,她缺的是爱一个人的勇气,她找不到可以相信别人的理由,因为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如此,她宁可相信契约婚姻,也不相信情情爱爱,以岑先生的身世和高度应该能够理解,如果不能给彼此幸福还不如趁早放手,省得给彼此留下麻烦。”
沈雯婷一股脑地输出,也不管岑远笙听不听得懂,可她就是想替孟今安将心里的感受说出来。
“你也觉得她母亲的死是我的原因吗?”
岑远笙总算明白了沈雯婷绕这么大的圈子目的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