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今安脑子里搜刮着与郑淑娟相关的人。
除了李东铭、孟亚仁和沈雯婷,她想不出还会有谁会来拜祭。
哦,还有一个,那个只能称之为生物学父亲的男人。
可是他来干什么?
以她对孟康源的了解,他不可能会念旧的。
孟今安静静地蹲在地上摆放着祭品,她将香烛点燃,一份份地烧着钱纸。
烟雨蒙蒙中,寒风带走灰烬,却无法抹去心中的悲凉。
孟今安看着照片里的女人扯了扯唇,她以前怪过郑淑娟,现在却只剩下愧疚和怀念。
也许人就是这样奇怪,只有在失去后才明白拥有时的不易和快乐。
岑远笙示意梁辉为孟今安撑伞。
梁辉接过岑远笙手中的伞柄,压低高度,站在孟今安身后为她遮挡住风雨。
花店的运货车紧跟着到达了墓园,工作人员将打包好的鲜花搬下车,一一摆放在郑淑娟墓碑前。
隔着细细密密的雨丝,看着围着郑淑娟墓地一整圈的鲜花,孟今安的心思愈发地飘忽。
如果郑淑娟能够爱她自己多一点,更自私一些,当初选择不要她跟孟亚仁这两个拖油瓶的话,也不至于落得今天的田地。
想到郑淑娟的死,孟今安又不由记起那次在楼道里看见的黑衣人。
虽然警方对郑淑娟的尸体最终的鉴定结果是自杀,可她依然觉得这中间有猫腻。
只是当时发生太多事情她来不及多加思考。
现在一串联起来,整件事好像茅塞顿开。
“岑远笙,你老实告诉我,我妈的死跟你有关吗?”
孟今安扶着墓碑起身,抬眼看正弯腰摆放鲜花的岑远笙。
岑远笙面色凝重,抬眸看一眼她,没有正面回答,“你觉得是我吗?没错,强拆怡乐居那份合同上的印章是我的,但这么做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要得到这片地我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有的人急功近利想要抢先一步罢了。”
孟今安拿出纸巾擦拭郑淑娟照片上的雨水,“你的意思是岑逸锦干的?”
岑远笙冷哼一声,接过梁辉手中的雨伞,站在她身侧为她撑着。
“签合同跟迫害你妈妈的人或许是两个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个人是一个阵营的,而且目标是针对我。”
岑远笙的话已经说的这般明白,孟今安自然懂得。
张雪茹跟岑逸锦母子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的确是他们的风格。
不过孟今安并不会被岑远笙的说辞打动,她认为这不过是岑远笙趁机挑拨她跟岑逸锦之间的关系罢了。
现在的她不想相信他们任何一方的话。
“我想去见一个人。”从墓园出来之后孟今安对岑远笙说。
岑远笙没有迟疑,“可以,我陪着你一起。”
孟今安料到他的反应,自然也是没打算避忌他,“我想去看看孟康源。”
“好。”
车子很快驶去了孟康源的别墅。
孟康源跟李月梅的家,孟今安统共来过两次。
第一次来是她上初一下学期,郑淑娟因为贫血晕倒,住院需要用钱。
她被逼无奈,辗转周折从郑淑娟那里拿到了孟康源的地址,找上门来问他要钱。
那一次只有孟康源在家,他听完孟今安的话,抠抠搜搜拿了五万块钱给她。
第二次相隔两年后,郑淑娟因为赌博欠了钱,被高利贷的打手扣在地下赌场。
对方打电话到家里让孟今安拿五十万去赎人,要不然就等着给她妈妈收尸。
孟今安吓得冒雨跑到孟康源家里,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孟康源救救妈妈。
那一次李月梅在家里,一听说要五十万,她气得拿起凳子砸向孟今安,甚至还要拿刀子剁人,孟康源也勃然大怒,说这不可能。
孟今安挨了揍也强忍着疼痛,抱着孟康源的腿不放,哭的撕心裂肺。
来的路上她连伞都没拿,浑身上下被淋了个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却得不到他们半分心疼。
李月梅看着孟今安发育的身子和肤白貌美的样貌愈发像她妈妈郑淑娟,于是便动起了歪主意。
孟康源当时手上一个项目被相关部门卡着大半年了一直无法落地,公司也因为资金周转不灵很难支撑下去。
李月梅想尽千方百计无法拉拢关系,最后通过会所的妈妈桑,打听到负责那一块的领导有些特殊嗜好,就喜欢清纯可人的。
于是,李月梅跟孟康源一商量,便决定让孟今安去陪人喝酒。
孟今安当时年纪小又一心为了救郑淑娟,于是答应下来。
李月梅带着她进了卧室,为她刻意打扮一番,让她穿着清纯的学生装去一家私人会所。
孟今安永远忘不掉那群油腻秃顶老男人看见她时的猥琐表情。
她在他们眼中就像一块鲜美的肥肉,一只纯洁无暇的小白兔,只等着他们来品尝。
正是那个受屈辱的夜晚,让她发誓这辈子也不要相信男人。
最终她帮孟康源拿到合同,自己也得到赎回郑淑娟的救命钱。
可是谁能想到当时她经历过什么。
纵然有幸逃脱了魔掌,可是心里的伤害是无法磨灭的,这种伤害就像烙印在她心口的痕迹永远无法抹去。
别墅门口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像是无人打扫。
孟今安按响了门铃。
岑远笙站在台阶下点燃一根烟,蹙眉看着女人的背影吞云吐雾。
他不知道她会做什么,但隐隐感觉这件事她是非做不可的,她既然要做,那就陪着她。
门铃响了几遍才有人来开门。
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请问找谁呀?”
孟今安的视线往里瞥过,冷冷清清的家里看起来毫无生气。
她淡淡道:“孟康源在吗?”
保姆眼神疑惑地上下打量孟今安,又看向身后的岑远笙。
这两个人衣着打扮都不像普通人,一身贵气,看起就是有钱人,想着这家人请她做保姆欠了好几个月的工资还没发,这俩人要是这家的朋友,倒是可以问他们要钱。
保姆忙不迭地点点头道:“您找孟先生啊,他在。”
孟今安随着保姆进门,岑远笙碾灭烟头后紧随其后。
客厅里空空荡荡,没有了之前过来时摆放的那些名贵家具,也没有开暖气,整个屋子内阴冷阴冷的,寒气直渗人骨头缝。
“刘阿姨,是谁啊?”
孟康源的声音从窗帘紧闭的落地窗前传来,浑浊又无力,像是卡了一口痰在喉咙。
孟今安抬眼看去。
孟康源穿着深蓝色珊瑚绒睡衣坐在轮椅里,腿上盖着一床灰色小毯子,已然满头白发,耷拉着的脑袋看起来在打瞌睡。
听见动静后他缓缓抬起头来。
憔悴的面容,颧骨高凸,眼窝深陷,双目黯淡无光。
才五十有二的年龄却已如风烛残年,完全看不出他当初风流倜傥的半分模样。
孟今安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那个狠心抛弃妈妈包养小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