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七月流火屠宋日
靖嘉八年夏,七月流火天。
当朝太师宋佑淳,因私下囚禁且私刑朝廷命官,被禁军扣于宫中,御前带刀侍卫斐骋邻,奉皇命查抄太师府。
一时朝野震惊。
仅半日,斐骋邻于宋佑淳房间发现一隐蔽密室,从中抄出多封宋与各省府官私下来往的信件,以及不知来处的金银足足数万两。
同日,长谣城城门发生动乱,斩杀守城将士二十三人,误伤百姓三人。护国将军谢无琊闻讯而来,派兵镇压。
乱民伏诛之后,谢将军手下的将士在乱民所押送的一具棺材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刑部侍郎王定海,急报宫中,百官闻而皆惊。
后经查,所谓乱民之首,竟是出自太师府、宋佑淳宋太师麾下的得力干将,张平生。靖嘉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大理寺卿傅喻寒奉命接手此案。
次日公堂之上,张平生抵死不认,辩解说绑架王定海乃自己一人主张,无人指使,后来竟趁衙役松懈的片刻,起身撞柱。
幸得当时在后堂——被傅喻寒请来给自己看病的大夫出手救治,才保住一条命,只是昏迷不醒,暂时无法再继续审问了。
又三日,三司会审堂上,已被卸下官帽的宋佑淳挺直了腰杆站在公堂之上,拒不认罪,称自己一不知道密室信件与金银,二不知道手下张生平刑囚王定海。
话一转,又反告是当朝丞相于淮音栽赃陷害自己,请求靖嘉帝还自己清白。
而彼时,作为本案的旁听,于丞相正端坐公堂左侧,他今日未穿官服,只着一身湖色宽袖常服,用发带束了头发,端的是个闲散贵人模样。
听完宋佑淳几百字的自辨,和最后一句向自己泼的脏水,于丞相眨了眨眼睛,眼里带点惊讶和意外,但仅是如此,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沉默不语。
宋佑淳见他沉默,只道是怕了自己,当下更是趁势而起,细数于淮音十三条罪状,一说于淮音与外邦私底下有书信来往,疑似叛国;
二说于淮音与前朝余孽有联系,试图密谋叛上;三说于淮音其心不良,恐迫害圣上以颠覆江山……实在是句句铿锵,字字泣血。
说到最后,宋佑淳愤而怒指于淮音,言说于淮音实则早已身死,现身乃妖孽附体,若不信,可请城外法师于市井开坛设法,灭妖诛邪。
此言一出,不可谓不震惊。毕竟,早前有传言说于丞相夜间暴毙,消息都传到皇宫里去了,次日于丞相却毫发无损的出现在朝会上。
除此之外,也有人说亲眼见到于丞相从棺中起身,这些个流言在市井传唱也非一日两日了。
待宋佑淳一一说完,奉命会审此案的众位大人皆转头看向一旁听审的于丞相,准备听于丞相的辩解,哪知于丞相风雨不动安如山,脸上表情未变丝毫。
傅喻寒是此案主审,他坐在明辨堂的主审位置上,听宋佑淳说了这么多,见余怀因一言不发,也不得不感叹,这于丞相可真是沉得住气。
但事实却是,余怀因呆住了。他只是听代越的,来听听宋佑淳还有什么辩解的,然后回去告诉代越,哪里知道,自己就坐着听堂,也能被泼一身脏水。
更重要的是,他被这宋佑淳胡编乱造的口才,给惊呆了。要知道,这张口就来,听起来还有模有样的瞎话,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要不是余怀因知道自己的角色是个好人,差点都要相信他说的那些话了。
余怀因表面淡定,心里却在想:这宋佑淳不去写剧本,还真是可惜了。
虽说有斐骋邻在宋佑淳房间的密室里查出来的那些结党营私的书信,和那些不知来处的金银,但要就此治罪当朝一品太师,还是差点力度。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张生平揽下了刑囚王定海一事,这对于他们要扳倒宋佑淳来说,是及不利的,单凭结党营私这一条罪,凭宋佑淳在朝野上的势力,代越尚且治不了他的死罪。
大理寺卿傅喻寒也好,诸位会审的大人也罢,官职皆在宋佑淳之下,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法对宋佑淳进行刑讯逼供。
由此,案情一时进入胶着状态。
傅喻寒无法,只得暂停会审。
后堂。
将案情受阻的原因同余怀因交代清楚,傅喻寒看着主座上的余怀因,暗自叹息,说:“相爷如此平静,可是还有后招?”
余怀因闻言,端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了几滴在他手背上,烫出几个小红点,疼痛让他皱了皱眉。
傅喻寒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见他皱眉,忙问:“没有?”
呆了一下,他忽然加重了语气,很是严肃的说:“若是只准备到此,皇上不该如此莽撞行事,宋佑淳不推则矣,推则务必推倒,不然恶犬反扑,必会重伤己身!”
言语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一句话说完,傅喻寒就咳了起来。
余怀因见状,被这病美人给吓了一跳,忙起身给他倒茶顺气,说:“你急什么,代……皇上他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
恰巧沈青衣推门进来,见傅喻寒咳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而余怀因站在他身侧,一手端了杯茶,一手给他拍背顺气。
余怀因抬头看见他,顿时笑了,说:“来得巧,来来来,青衣给看看,这刚喝的药,怎么没用。”说着让开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