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尽量客观的回答
代越的目光实在太具有实质性,看的余怀因一阵心虚,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他下意识就想躲,避开代越的目光,假意去看窗外,然后故作镇定道:“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您。”
“为什么?”代越问。
余怀因没有马上回答,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保证自己说的这番话,不会造成什么反作用后,如实说道:“基于我的观点,我自然希望您放了他。”
说完这句话,他悄悄瞥了代越一眼,好在代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只是略挑了挑眉,那意思,也不知是赞同这句话,还是不赞同。
余怀因松了口气,然后继续道:“我与他在一起,嗯,十三年,无论他在我身边是否有目的,总归,他并没有伤害过我,也没有对我不利,从这一点上出发,我没有要他死的理由。”
代越闻言点点头,说:“有理。”接着又问:“但是呢?”
在此之前,余怀因一直觉得,和聪明人说话很省事,自己说上半句,对方就能知道你的下半句,你要什么,对方能很快领悟到,一场谈话,你开心我也开心,不仅省时还省心。
可现在,余怀因看着面前的代越,发自内心的想让代越傻一点,起码不要一眼就把人看透,这太考验他的定力了。
他忙别开脸去,不敢再和代越对视,就怕自己心里想什么,都被代越看透了,他不自然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袖,不甚情愿的接过代越刚才的话,继续说:
“但是站在皇上您的角度,晚书他对西乾的江山有危害,无论是公还是私……咳咳,皇上都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
说到‘私’这个字眼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心虚,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余怀因本能的顿了一下,还偷偷瞥了一眼代越。
……但又怕想之前那样,和代越的视线对上,所以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就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代越看着他,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转瞬即逝,不为人知,他第二次问道:“为什么?”
余怀因闻言一哽。
他没有想到,代越会是这个反应,这实在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余怀因还以为自己这么说了以后,代越一定会生气,只要代越生气了,他们就能跳过这个话题,不再继续。
可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听见自己这么说,代越竟然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还一本正经的问他为什么,一脸求解的表情。
这让自己可怎么回答,他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为的就是要终结这个话题,根本就没想过这下文要怎么接。
从那以后,余怀因深刻的明白了,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给自己留一线。
代越也不催促他,就这么眼神温和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仿佛两人真的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今天晚上吃什么,或是明天天气怎么样。
沉默了好半晌,余怀因顶着代越一瞬不错的注视,艰难的开口,道:“于公,他意图掀起叛乱,危害江山,皇上身为西乾天子,自有责任将他诛杀;”
对于这个说法,代越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余怀因继续说,“于私呢?”
眼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怀因也看出来了,代越是真的把这场谈话看做两人之间的‘随便说说’,并没有认真对待,他或许会采纳自己的意见,又或许,一下车就忘了,不会在意。
有了这个思想准备,余怀因也就没那么紧张了,他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于私,他想对您不利,您有权利以绝后患。”
“所以呢?”代越轻轻瞥了一眼余怀因因为紧张而不停搓衣角的手,又很快抬眼,去看他的眼睛,“你觉得我会怎么办?”
余怀因注意到,代越说的,是‘会’怎么办,而不是‘要’怎么办,说明代越确实如自己所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刚才那样问他,大概也就是想知道余怀因是什么想的,至于余怀因的回答会不会对他处置亓晚书有影响,完全在代越自己。
他沉默良久,久到代越以为他不会开口了。
在代越放弃的前一瞬,余怀因抬起头来,看着代越,说道:“皇上的心里明明已经有了主意,为何还要问我?是想看看,我会不会为他,向皇上求情?”
代越闻言,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他终于收回一直看着余怀因的视线,顿了片刻后,他给出回答,说:“老实说,是。”
停了一下,补充道:“亓晚书和你朝夕相处十三年,我既怕自己处置了他,你会因此对我心有怨恨,又怕你对他的生死不闻不问。
在你身边十三载的亓晚书尚且如此,我无法想象,若届时,我与他之间的结局,是我败了,如今我与亓晚书的情况颠倒过来后,你是否也会对我的一切选择淡漠与无视。”
这次倒是意外的坦诚。余怀因瘪了瘪嘴,心道。
接着他问:“那我有让皇上失望吗?”
代越偏头,向他看过来,却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目光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忽然喊了一句:“于淮音。”
没等余怀因有所反应,他接着开口,却是答非所问,他说:“你在我面前,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还是你觉得,我会因为你为亓晚书求情,而降罪于你?”
余怀因闻言一愣,愣的主要原因,是他没想到代越这话题跳的这么快,刚刚还是关于要不要处置亓晚书、或是怎么处置亓晚书,怎么一下子就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了。
……让人有点猝不及防。
代越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没说话,但态度却很明显,他要得到余怀因的回答。
余怀因沉默片刻后,抬眸,对上代越的视线,不闪不避,他回答说:“不是小心翼翼,也不必小心翼翼,因为从皇上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您会放了他。”
见代越露出疑惑的表情,余怀因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得承认,我不想和您谈怎么处置晚书这件事,但刚才所说,确实没有您说的小心翼翼。”
不然也不会冲着故意惹代越生气去啊。他要真怕代越生气,就该从一开始就装晕,彻底断绝说这件事的机会。
最后,余怀因总结道:“我只是想尽量客观的回答您问我的问题。”
闻言,代越看着他,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