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欲问近况情犹怯
屋内灯火通明，春华和秋实已经被亓晚书屏退，亓晚书披着外衣斜坐在软塌上，靠近软塌的地上放着一盏落地宫灯，纱罩上绘着几朵木樨花。
李义和站在软塌前，一边回忆着当时自己看到的情况，一边向亓晚书述说：“我进去后看到那画面，着实是把我吓了好大一跳。
十三大人也不知道怎么伤的，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几近昏迷，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而于……于丞相就在十三大人旁边。”
听到这，榻上亓晚书眉眼一挑，顿了顿，他出声，询问道：“他没跑？”
在李府门前看到余怀因的时候，亓晚书几乎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看到赴十三之前，他甚至以为是余怀因自己一个人来的。
即便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怀抱了一丝丝的期待。而这一丝期待，在他看到倒在余怀因身边的赴十三后，当即破灭得无影无踪。
赴十三抓余怀因的手抓得死紧，余怀因的手腕都要被他抓的通不过血了，最后还是亓晚书下令，让身边的护卫用蛮力把赴十三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的。
亓晚书不知道赴十三是在什么时候抓上的，也没人告诉他，他便下意识的以为二人是跟着李义和等人到了李府门前，赴十三意识混沌间，才无意识的抓了余怀因的手。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这样想：虽然来虞风城，不是余怀因所想，可其实，他也没有多么排斥，不然，他怎么会跟着李义和他们乖乖来到李府呢？
可当他听到李义和说，赴十三在遇上李义和他们之前，意识就已经不甚清醒了，那一瞬间，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亓晚书是了解赴十三的，所以他知道，赴十三不顾生命危险，深入郧县掳走余怀因，其目的，并不是余怀因本人，而是为了他。
赴十三没什么城府，心思也简单，既然亓晚书是因为余怀因而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那他就把余怀因抓来，至于抓来余怀因之后会怎么样，他没去考虑。
因为怕自己昏迷后余怀因会跑，所以他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余怀因跑了，这才把余怀因的手抓得紧紧的。
到这，其实李义和回答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余怀因不是不跑，而是因为被赴十三抓住了手，跑不了，才不得不跟着李义和来到李府见他的。
很快，李义和在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画面后，也有了回答，他张开嘴，就要说话，可突然想到什么，那些话便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
亓晚书看他一眼，便知道他在忌讳什么，如今的形势，他与代越已经是彻底的敌对面，然而他对余怀因，又确实不是对待敌人该有的态度。
他眼神暗了暗，并没有给出自己的解释，只是说：“直说吧，我不怪罪。”
李义和闻言，心里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敢当着亓晚书的面说余怀因的坏话，他抹了把汗，说话的语气有几分迟疑，道：
“没跑、吧，公子，那个，当时情况有些混乱，于丞相的手被十三大人抓得紧……于丞相坐在十三大人身边，看着没有要跑的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李义和连亓晚书的眼睛都没敢对视，声音也因为心虚，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他这话是实话，余怀因当时确实没跑，主要是想跑也跑不了，因为他那个时候，正在使力的掰赴十三抓着自己的手。
李义和有理由相信，要是当时，赴十三没有抓住他，或许在他们进去之前，余怀因就已经爬墙跑了。
在李义和一边让人扛在受伤昏迷的赴十三，一边跟在余怀因身侧，带着人前往李府的路上，余怀因也一直在试图把自己的手从赴十三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一路上，余怀因虽然没有直言说不去李府的话，但谁都看得出来，余怀因并不想和他们一起走，只是受制于人，没办法而已。
这些话他不敢对亓晚书说，但亓晚书观他神色，也明白了什么。
他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只是道：“然后呢？来的路上他有说什么吗？”
李义和正要摇头说没有，才说了个“没”字，又突然想起什么，他皱了下眉，回忆着说道：“于丞相想是累了，一路上没怎么说过话。在快要到府邸的时候，倒是突然问了我一句。”
“什么？”亓晚书问。
李义和答：“他问我，知不知道，西乾境内，有哪家，用胭红色的箭，哦，就是他手里拿着的那支，公子你也见过的。”
亓晚书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不像是承认，也不像是否认，只是放在小腹处的左手却无意识的攥成了拳，不过很快，就松开了。
他抬眸，重新看着面前站着的李义和，面色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他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吗？”
李义和想了想，然后点头，说：“有。我们从巷子里出来后不久，于丞相问过一句，他问我，公子近日可还好？”
李义和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榻上亓晚书突然咳了一声。李义和闻声，抬头看去，眼里几分关切，“公子……”
亓晚书用一只手掩着唇，朝李义和摆了摆手，说：“我没事，你接着说。”
李义和便道：“我不敢欺瞒丞相，只好如实说了，于丞相听完后沉默了许久。”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座上的亓晚书。
亓晚书也沉默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笑声清浅，最后道：“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