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天阶夜色凉如水
江城不能久待，待得越久，对代越还有余怀因来说，风险就越大。
这个风险不单单是指会遇上同在江城的亓晚书，还有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王韧的出现，还有谢无琊和沈青衣他们的遇袭，都让代越意识到，早在自己发觉他们之前，宋佑淳的人，就已经在暗中行动了。
当初流放宋佑淳之后，代越就趁机铲除了宋佑淳在京的一些党羽，之后又寻机杀的杀，贬的贬，按理说，应该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可是谁能想到，宋佑淳第一次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能把谢无琊都逼的无路可退，要是当时在车里的真的是代越，只怕，情况不会比现在下落不明的谢无琊和沈青衣好多少。
由此可见，宋佑淳那些或被代越忽略的暗桩，或是没来得及收拾的党羽，能有本事藏到现在，说明他们都不是什么虾兵蟹将。
如果想把他们揪出来，估计不太容易，最起码，在短时间内无法做到。
因为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宋佑淳在暗，而他们在明，他们一不知道宋佑淳会先对谁出手，二不知道宋佑淳什么时候会出手。
这对他们太不利了。
虽然长谣有楚映笑坐镇，但他的身份关乎庆临帝的名誉，到底不能现身于人前，不到万不得已，代越并不想让楚映笑也卷进来。
代越不能离开长谣太久，他的原定计划是天一亮就想法子出城，然后带着余怀因，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少昊现在被他打击的暂时只能自保，没功夫管别人，只要避开亓晚书，他们回京的路上，会顺利很多。
当然，前提是他们的行踪没有泄露到宋佑淳那里去，否则，依宋佑淳的行事作风，一定会想尽办法在他们回京之前，将他们截杀。
宋佑淳在京都内的势力都被代越拔了个干干净净，就算还有遗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要他们进入京都范围，宋佑淳就拿他们没办法。
长谣城中有数万禁军在，还有几千巡城军，加上谢无琊这个战场杀神，一旦代越回了京，宋佑淳将再无一抗之力。
——这或许也是谢无琊和沈青衣在进京之前，会遇袭的原因。
天阶夜色凉如水。
赵奢在天亮时分回到了客栈，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华山。
华山是来见余怀因的，他打算亲眼确认一下余怀因是否安全，要是没事，自己就当面向他告个别，然后继续浪迹江湖。
赵奢不知道他的想法，将人带到客栈后，第一时间找了人帮华山处理之前被王韧砍到的脚腕，虽然血流的可怖，但好在没有伤到脚筋，只要伤口愈合，就没事了。
听华山说想见余怀因，赵奢自告奋勇，说自己去请人下来，被华山拉住，赵奢疑惑的“嗯”一声，转过头来，目光询问似的看着他。
华山解释说：“这个时候，于相该睡下了吧，不然还是算了。”
赵奢倒是没想到这个可能性，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不甚确定的说：“应该还没，今夜皇上和于相刚重逢，两人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我上去看看。”
然后蹬蹬蹬跑上楼。
余怀因确实还没睡，因为他饿了，算起来，他今天已经大半天没吃什么东西了，还是今天早上的时候，华山给了他一个包子。
然后除了华山在山洞里给他熬了一碗苦的人吐酸水的药，他就没吃什么了。
不过在山洞里等华山的时候，因为行动不便，后来是因为视线不佳，余怀因又担心随时有人会找到自己，担惊受怕的，饿不饿什么的，根本顾不上。
后来华山又迟迟未归，他还以为华山遇到了什么不测，又惊又恼，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也就忘了吃东西这回事。
现在代越就在他身边，余怀因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间放下了一个之前压在他心头的东西，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余怀因发现自己总是奇异般的信赖代越，总觉得，只要代越在，就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难题。
——他悬了多日的一颗心，直到今天，才算彻底放下。
之前一直没顾忌上的饥饿感也就随之而来了。
代越当时正抓住他的双肩，问余怀因还记不记得是自己把他从山崖底下救上来的。
余怀因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好像想起来了，又好像没有，代越说的话他都听得见，也都听得懂，可就是没法理解，又或者是他中断了自己的思考，不想理解。
他睁着一双迷茫且畏缩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代越，说自己不记得了。
代越看着余怀因，像是从他眼里找到答案，可他只看到了茫然和畏缩，最后他轻叹一声，松开搭在余怀因肩上的手，转而轻轻把人抱住。
“抱歉。”代越把下巴抵在余怀因的肩头，蹭了蹭余怀因的颈窝，温声说道：“我不该逼你去回想那些并不愉快的回忆，忘了就忘了吧。”
余怀因被抱的有些懵，但听到代越说的话，还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说没事。停了停，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一声咕咕叫。
余怀因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发声的东西，他正想问什么声音，就见代越松开他，盯着余怀因的肚子看。
回过神来的余怀因尴尬的用脚抠出了一栋三层的高楼。
代越温柔的笑了笑，说：“我去让人弄点吃点来。”说完，出了房门。
于是，兴冲冲跑上楼的赵奢，余怀因没见着，倒是迎头撞上了代越。
大概，无论是意外还是惊喜，都喜欢突如其来，给人以惊吓。
“皇、皇上。”赵奢声音都打颤了。
代越似乎刚从房间里出来，正准备下楼，他上下打量赵奢一眼，眼神有些嫌弃，问：“走这么急做什么？”接着又问：“都解决了？”
问的是王韧。
赵奢微微弓着身，低着头，回答说：“是。来得是王韧，以前的东林军副将，之前抓了于相的，应该是李三鬼，宋佑淳府上一个幕僚。都是先前趁乱逃出了京都没被抓住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代越点点头，说：“好。朕知道了……于淮音饿了，你去让人弄点吃点上来。”说着就要转身回房
赵奢应了一声是，人却站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没动。
代越本来都要推门进屋了，眼角余光瞥见赵奢没动，他转过头来，问：“怎么？还有事？”
赵奢点头，然后把在东山上遇到华山的经过说了一遍，见代越没有生气的意思，他道：“他现在就在楼下候着，皇上，要让他们见面吗？”
代越看他一眼，说：“于淮音不便移动，你让他上来吧。”说完，推门而入。
赵奢：“……是。”其实人家华山也不太方便移动来着。
但赵奢没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