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那年那事那些人
十年前的于淮音,方及弱冠,就在郧县驿站这件事发生的半个月前,他才刚接了旨,从呆了三年的翰林院出来,去了礼部,走马上任接了尚书一职。
从朝后一朝走到朝前,感觉是不一样的,于淮音可能还不大习惯,连着好几日上朝的时候都不发一言,安静的垂着头呆在朝臣之中,仿佛是个哑巴。
起初还有人对于淮音这个新任尚书感兴趣,会上前与他攀谈一二,于淮音虽然不主动拉拢,倒也来者不拒,只是言语间都带着几分疏离;
三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也有人还记得,他是三年前那个曾打马看遍长安花、风光一时的榜眼,对于他的晋升,很多人显然是意外大过惊喜的。
郧县驿站十万两白银的丢失和押送这十万两官银的一百余三名官兵遭屠杀一事,传到金銮殿上的时候,又是一场轩然大波的掀起。
宋佑淳主张此案郧县太守必有重大嫌疑,于是在朝上请旨,要庆临帝下旨捉拿,以宋佑淳马首是瞻的朝臣们纷纷附和,请旨捉拿。
当然也有不赞同的,上奏说此案疑点重重,不可这么早就下定论,还请皇上三思。
可惜在宋派官员的浩大声势中,他们这点声音实在是微不足道,几番言论下来,就被对方给压了下去,不由看向前面的丞相,希望能得到支持。
丞相楚映笑站在右侧首位,与左侧的宋佑淳仅隔了三米,他们两人敌对多年,时至今日,谁也没多压谁一头。
朝上百官也多以二人为首,就郧县驿站一案,宋佑淳已经发声,楚映笑却还未发一言,朝臣都暗搓搓的等着他开口说话。
但楚映笑本人却毫无自觉,他目视着殿上端坐着的帝王,耳边吵吵闹闹,他却好似都听不见,他惯来寡言少语,今日这般,也没人觉得奇怪。
庆临帝听着底下朝臣的激烈对骂,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龙椅的扶手,他斜倚在龙椅上,目光淡淡的扫视着底下群臣,偶尔与楚映笑对上视线,不由一愣,随后轻笑。
楚映笑便收回视线,垂下眼眸,继续保持沉默。
朝臣们还在就要不要捉拿贺明珠回京受审一事议论纷纷,他们多是文臣,不好舞刀弄枪,只好唇枪舌战,一时间朝上唾沫横飞。
表面上看,庆临帝是在等下大臣们讨论出一个结果,但事实上,他是在思考,对于此事,他有自己的考量,只是还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开口。
浮甘城的涝灾还没得到妥善的解决,郧县这边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猝不及防,此案之影响,单是恶劣两个字已经不足以道尽。
就在这一片吵吵嚷嚷声中,沉默了数日的于淮音突然从文官列队中走了出来,大概是因为此举太过令人意想不到,上一刻还争论不休的朝臣下意识就闭了嘴,齐齐看着他走到了殿中央。
一身朝服的于淮音手持白玉圭站在金銮殿上,俯身三拜后,看着座上的庆临帝开了口,声音清朗悦耳,带着少年独有的磁性。
“皇上,微臣有奏。”
座上的庆临帝闻言,轻轻“嗯”了一声,抬眸往殿中央看了过去,少年方及弱冠,眉目蕴藉,斯文俊秀,身形修长,瘦而不弱,立于殿上,与旁边那位肥头大耳的户部尚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左侧首位的宋佑淳和右侧的楚映笑都看了过来,与庆临帝的欣赏不同,宋佑淳的眼里只有疑问,那时候,他心里想的应该和殿上许多朝臣的想法一样
——他怎么突然说话了?
倒是楚映笑多看了他一眼,与宋佑淳又不同,他的眼里除了疑问,还有几分探究,不过很快,他便收回了视线。
庆临帝心思电转,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顿时来了兴趣,笑意盈盈道:“于卿有话要说?”
于淮音说是,然后道:“微臣以为,此案确实需要从郧县太守身上入手,但此案是否是郧县太守为窃取官银而犯下,还有待商榷。”
或许是因为于淮音说的这一句话,被押解回京的贺明珠,没有被立即投入刑部大牢,而是被秘密关在了京中的一座别院里。
贺明珠对自己的境况感到非常的疑惑和不解,要说他是凶手,他却只是被软禁在这院子里,除了不能外出,吃食上看守的侍卫并没有亏待他;
可要说他不是凶手,他又被当做犯人一样,关在这里。
就这么疑惑了三日,第四天,别院的大门被破开,一人手持令牌闯了进来,身后是服饰统一的禁军,来人说,他们奉太师之命,提审贺明珠。
看守的侍卫没有阻止,因为那令牌,并非伪造,贺明珠被押了出去,粗暴的丢进了马车,一番晕头转向的奔跑,他在刑部大堂,看到了宋佑淳。
宋佑淳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藏青色连理枝暗纹的锦袍,比起数日不曾梳洗、狼狈不堪的贺明珠,他显得很是风度翩翩。
他居高临下,看着被禁军强硬的按着跪在堂下的贺明珠,笑着说:“好久不见啊,明珠。”
贺明珠这才知道,庆临帝把郧县驿站一案,交给了宋佑淳审理。然而,很不巧的是,他与宋佑淳有恩怨,所以,他当时基本认定了自己会死。
事情的转折,在他被宋佑淳以提审的名义,用刑折磨了两天后,当朝太子,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