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夜深人静，月影婆娑。
静寂无声的夜里，只有风呼呼的吹着，穿过弄堂，越过山背，来到灯火城邑，走街窜巷，其声哀哀，仿佛谁在轻吟浅唱，声音悠扬绵长，如卷了万千愁丝。
忽然，一声叹息声被风轻吹着传进亓晚书耳中，他当即怔愣，而后似有所感一般，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了府门前坐在石阶上那人的背影。
余怀因没有让他等很久，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后，才转过身来，却见亓晚书孑立于一面影壁前，院内通明的灯火，偏偏没有一盏，照在他身上。
——像是个被人抛弃在黑暗里的小孩，可怜又无助，他巴巴的望着你，那双如迷途小鹿一般澄净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在说话，问你：“为什么不要我？”
就在看见亓晚书的上一个瞬间，余怀因还在想，自己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亓晚书，看到他后，又该说些什么，其实这些，根本不需要思考。
他心里所有的疑问和不知所措，在看到亓晚书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标准答案，像是刻在他的心上，不需要一丝一毫的犹豫。
“你来了啊。”余怀因笑着，喊他：“晚书。”
他眨了眨眼睛，上一秒还如狂涛巨浪一般的万千思绪，在看到亓晚书后，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平静下来了。
余怀因微微笑着，看着影壁前的亓晚书，像是二人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他还是丞相府里的那个余怀因，亓晚书也依旧是亓晚书，不是后来的代偃。
风好像突然停了下来，沙沙声止，影壁右侧的石灯里隐隐亮起一盏火光来，不偏不倚，正打在亓晚书的半侧身体上，将他照的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短短五个字，无比清晰的在亓晚书的耳畔响起，亓晚书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向他伸来，一把抓住他，把他从那无尽的噩梦中，拖了出来。
他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十步之遥的余怀因，一时间想哭又想笑，眼前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不清，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滑落，划过脸颊，坠落在青石地砖上。
……开出一朵不为人见的水花。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忽然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然后笑着朝余怀因小跑着走过来，才踏出府门，就见那些黑衣护卫们个个持刀弄剑的，还围着余怀因。
亓晚书顿时皱眉，正要呵斥让他们走开，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坐在台阶上余怀因额前的那块破皮加淤青先闯入了他的视野。
他话头一哽，紧接着，又见余怀因一身的脏乱单衣，和上一次他在虞风城城西街口见到的余怀因，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次不仅受伤了，还淋雨了，看起来跟只落汤鸡似的，狼狈得不行；
而这次，除了没湿漉漉的，看起来也并不比上次好多少。
亓晚书想也不想，脱下自己身上披着的那件大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余怀因身边，将大氅围在了余怀因身上。
余怀因道了句谢。
亓晚书还要说什么，一低头，就看到了余怀因手腕上的勒痕，他眼中瞳仁骤然一缩，像是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余怀因没有掩饰，除了背在身后的、被赴十三紧紧攥着的那只手在亓晚书视线盲区，他握着那支箭尾的、从白色袖口处露出来的那半截白玉般的双手手腕处的青红勒痕在檐下灯光的映照下，亓晚书看的再清楚不过。
“这是怎、怎么……”亓晚书本来想问怎么弄得，眼角余光一瞥，忽然瞥见了躺在余怀因身侧的赴十三。
亓晚书突然想通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但是很快，他眸色一暗，话头一转，语气变的危险起来，他问：“是赴十三伤的你？”
余怀因朝他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亓晚书的问题，而是抬起被赴十三抓着的那只手给亓晚书看，然后晃了晃，对亓晚书说：“先把人叫醒吧。”
亓晚书心里一堆疑问，但也知道不能急，他点点头，正要把余怀因从石阶上扶起来，却在看见余怀因手里握着的那支箭尾，动作一顿。
余怀因注意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异色，但没有说。
……
亓晚书一边让人把余怀因送去房间休息，一边喊来李义和，要他说是怎么回事。
李义和便将遇上余怀因和赴十三的过程一一道来。
原来，把谢无琊等人送出城外后，李义和带着一众护卫往回走，然后在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他听见了巷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和他同行的护卫们也听到了，不止如此，对血腥味敏感的他们，还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众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把武器拿出来了。
虞风城如今在亓晚书的掌控之下，按理说发生不了什么动乱，但为了以防万一，李义和也没敢马虎，于是决定准备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