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三山铺作君锦绣
余怀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车上，车身微微摇晃，还能听见底下车轮传来的辘辘声，他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身，来到车窗边，伸手掀开窗帘。
一瞬间，日光倾斜进来，余怀因下意识闭上眼睛，等适应了才睁眼，然后他看见了坐在马背上一身劲装的谢无琊。
在余怀因将车帘掀起的同一时间，骑着马并行在马车右侧的谢无琊也发现了出现在车窗边的他，谢无琊顿时面上一喜，转过头来，微微俯下了身，凑近余怀因，看着他高兴道：“嘿，你可算是醒了。”
余怀因此时尚未完全清醒，意识还有几分迷茫，脑袋也重重的，像是头上顶了十斤的重物，他不适的摇了摇头。
听见谢无琊这般说，他疑惑的“嗯”了一声，然后抬手揉按着太阳穴，开口问道：“我睡了很久？”
这话甫一出口，余怀因直接就愣住了，他简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声音沙哑至极，哪里是他的声音啊，说是六十岁老大爷的声音都有人信，而且刚才不开口的时候还没感觉，一开口余怀因就感觉自己喉咙如有一把火在炙烤灼烧一般。
谢无琊见他愣愣的摸着自己的喉咙，立即反应过来，忙转身向后，把挂在马鞍上的水壶取下来，弯腰从窗口递给余怀因，说：“先别说话，喝口水润润喉。”
余怀因回过神来，接过谢无琊手里的水壶，轻声道了声谢。
谢无琊摆摆手，别开脸去，说道：“害，谢什么。就你们这些书生，成天谢来谢去的，也不嫌麻烦。”
余怀因笑笑，没说话，他低头，拧开壶口，仰头正要喝水，哪知道底下车轮忽然一颠，坐在车厢里的余怀因手一抖，壶口一倾，余怀因被灌了一大口水。
“咳咳咳——”他顿时被呛了个好歹。
谢无琊一愣，然后转头朝前面骂道：“干什么干什么！！前面的，怎么驾的马，你小子会不会驾？！不会让开！”
前头驾车的禁军不由抹了一把汗，他抵着谢无琊的怒火，转过头来，看着马车旁边的谢无琊，歉疚道：“对不起将军，这路上碎石子多了些……”
谢无琊张开嘴，还要再骂，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余怀因的声音。
“尚卿。”余怀因喊了他一声，说完又咳了一声，然后缓了口气，透过车窗看着马背上的谢无琊，对他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说他了，再说了，我也没事。”
谢无琊看着他，脸上神色仍有些不满。
余怀因知道他是因为担心自己，忙转移话题，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代……嗯，我是说皇上，他呢？怎么没看见？”
谢无琊假装自己没有听见那个‘代’字，脸上表情也未变分毫，只回答道：“哦，皇上和斐骋邻在后面，不过看时间，应该快追上了。”
余怀因闻言疑问，正要问为什么代越他们会在后面？就听见马车后方传来两道马蹄声，他探出头来，朝后面看去。
徐徐清风拂面，吹起余怀因鬓角的碎发，他微微眯起眼，见代越一身织银黑色锦衣，勒着缰绳，驱使着身下黑色骏马向着他而来，斐骋邻打马跟在他身后，经过处，不断有禁军朝二人拱手行礼。
代越驱马走到车厢前，在余怀因面前停下，他低垂着眼眸，看着在几乎趴在了车窗边上的余怀因，柔声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余怀因仰头看着他，阳光在代越身后晕染出一圈光晕，映着他仿佛天神临世，闻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摇摇头，说：“好多了。”
代越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俯下身来，伸出一只手来，将手掌按在余怀因的额头上，他的手掌宽而大，几根手指的指腹因为提笔和练剑，有薄薄的一层茧。
余怀因霎时愣住，感觉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不了了，不知怎么的，在虞风城城门外昏迷之前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扑通——扑通——”如敲闷鼓，震的余怀因心里发慌。
好一会儿，代越才放下手，看着余怀因的眼里也含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道：“还好，没那么烧了。”
语气温柔的不似他。
余怀因眨眨眼，鬼使神差一般，他抬手，按着代越刚才的动作，抚上了自己的额头，那里还有代越手掌心的余温，余怀因却觉得，那比他本身的温度还要高，烫的他下意识的就放下了手。
“饿不饿？”代越垂眸看着他，轻声细语的问了一句，没等余怀因回答，他又道：“再坚持一下，前面就到驿站了，到了那儿，我们休息一下。”
那一瞬间，余怀因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装进了另一个人的魂魄，那人操控着他的身体，仰头朝代越微微绽了个笑。
紧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好，听你的。”
代越闻言愣了一下，然后颔首，笑了一下。
清风过岗，远处山头得见山岚萦绕，吹之不散，散又聚生，朝作晨露，夕为夜露，日复一日，日日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