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于淡定代天子
余怀因没有马上回答,他伸出手,先抹了一把脸,将眼睫上那滴快要干了的血滴擦了,然后扒拉住两边棺材边,撑起身来。
然后侧过身来,面向着代越所在的这一边,用双手扶住棺材板,下巴抵在手背上,歪着脑袋,抬眸,看着面前这位西乾天子,还眨了眨眼。
不得不说,虽然长的像苏郁,但代越给人的感觉和苏郁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苏郁是那种,带点忧郁气质的青涩少年,像是江南初春的蒙蒙烟雨。
代越不是。
代越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秋风过后肃杀凋零的孤城,独钓寒江的人间独行者,他是那种,明明就站在你面前,可感觉上,就像是隔了一座山一样。
就像此刻,余怀因趴在棺材边看着他,和代越仅仅隔了那一块一指厚的棺材板,可余怀因却感觉,自己和他之间,像在隔江相望。
代越并不知道余怀因心里在想什么,倒是被他这一举动弄得一愣,然后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似是疑问,又似嫌弃,最后,代越道:“于淮音,你在做什么?”
余怀因闻言,不由一阵感慨:真不愧是一国之君,瞧瞧这接受能力,实在是强的有点过分啊,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面前,您都不带一点儿惊讶的吗?
“皇上,”余怀因看着他,道:“您没什么想说的吗?”
代越看着他,慢慢的,俊逸的脸上两道剑眉微微皱起,明显的嫌弃了,但他还是耐下性子,配合余怀因说了一句:“说什么?”
靠,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余怀因蹭的一下从棺材里站起来,喊道:“我死了,然后又活了,死而复生啊,诈尸啊,您都不觉得这很匪夷所思吗?!虽然你是古代人,不知道科学,但你好歹表现得稍微惊讶一点好吗?”
代越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着余怀因,然后侧过身去,将袖一甩,然后侧目看着余怀因,冷声开口,道:
“既然没死,就给朕滚出来!”
也不知道是有意或是无意,代越这看似随意的一甩,正正好将他方才握剑时被划伤的那只手藏在了宽大的衣袖中,连带那被剑划裂的衣袖,也一并藏了起来。
接着几步走到灵堂门口,背对着余怀因,负手而立,提高了声音,喊道:“来人!”
不过片刻,刚才被代越一句话赶走的御前侍卫们,就出现在了余怀因的视野里,为首那人单膝跪在代越跟前,先抱拳行了礼,“臣在。”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偷偷往灵堂离看,但是被代越的挡住了视线,只看到地上一团乱的灵堂,还有那口刷了黑漆、鎏了金字的楠木棺材。
代越目不斜视,朗声开口,道:“斐骋邻听令,于淮音诈死,妄图欺瞒于朕,犯下欺君之罪,给朕把他打入天牢!即刻执行!”说完,一挥袖,走了。
斐骋邻闻言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抬眼,代越这时候正好走开,然后,灵堂的全貌出现在斐骋邻的视野里。
直到很多年以后,斐骋邻每每回想起那一幕,他都能吓出一身冷汗来,哪怕当时是七月流火,简直比从头上浇一桶冷水都要消暑。
他看见于丞相穿着一身华丽丽的寿衣,一手撩起衣摆,一手扶住棺材,正小心翼翼的跨出一条腿来,准备从棺材里爬出来。
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于丞相停下动作,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然后,极其和善的朝他笑了笑,还向他招了招手,说:“嗨。”
在后世流传的《四国录之于淮音》中有这么一段,曰:“……于身亡次日,靖嘉帝微服至灵堂,顷刻,天骤变,雨收云暖之时,于自棺中起身,身不僵,口能言,眼有神,是为——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