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极善极恶皆是他
亓晚书从余怀因的房间离开，然后一步不停的回到了主院，踏进房间大门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人抽走了，只剩下满身的疲惫。
春华后他一步，她关上房门后，转身走到亓晚书面前，替他脱下了身上的大氅，然后仔细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走到床边的木衣架前，将衣服妥帖的挂了上去。
“公子。”秋实递过来一块刚浸了水拧得微干的湿毛巾，对亓晚书说道：“擦擦手吧。”
亓晚书顺手接了，然后一边擦着手，一边朝床榻走去，接着将净过手的毛巾递给跟上来的秋实，吩咐说：“你们下去吧，今夜不用守夜了。”
秋实闻言，和身边的春华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同时看向对面的亓晚书，她们一致觉得，从那位于公子那里回来后，公子的情况就有些不对了。
春华上前一步，语气担忧的喊了一声：“公子。”话才刚出口，袖子就被一旁的秋实扯了一下。
亓晚书闻言，“嗯”了一声，然后抬眸，眸色浅淡如琉璃，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他目光询问的看着面前的两人，问道：“还有事？”
春华一对上他的眼睛，就本能的顿住了脚步，心脏也忽得加快，想起秋实的暗示，直觉告诉她，现在这个时候不要上前，站在原地比较安全。
停了一下，春华低下头去，掩盖自己眼里的畏惧，她斟酌着回答，说：“只、只是想问一下公子，是否要沐浴后再睡？奴婢去替公子准备……”
亓晚书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他似是没有看出春华的停顿和犹豫，直接开口，简单干脆的拒绝了，他说：“不用了，你们出去吧。”
“是。”两人闻言，不敢再久留，齐齐行了礼，就转身出门去了。
她们并不知道亓晚书和被赴十三带回来的余怀因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两人刚才在房间里都发生了什么，两人唯一知道的是，公子好像生气了。
要知道，生气的亓晚书可不多见，最起码，在今天之前，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春华秋实两姐妹，没有看到过他生一次气。
即便是之前，因为余怀因的事情，他的心情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很糟糕，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在面对李府下人的时候，也不曾发过脾气。
平日里也就是话少了些，但是给人的感觉并不冷酷。
平心而论，没有谁不喜欢像亓晚书这样的主子，待人和煦如春风，哪怕自己的心情再怎么不好，也不会胡乱对别人发泄，拿无辜的人当出气筒。
但也正是因为亓晚书的温润如玉，使得春华差点把亓晚书当做了不会伤人的绵羊或是兔子，之前亓晚书对她们的纵容，也让春华有了一种，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亓晚书都不会对她们做什么的错觉。
否则，春华身为李虹的贴身侍女，明知不许过问主子的事情，是李府下人的铁则之一，她又怎么会轻易触犯。
二人相伴多年，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把话说出口，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当时在屋里，春华看出了亓晚书心情不好，她本来想直接问，是否和余怀因有关。
好在被秋实及时拦住，她才没有说出口。
春华不如秋实敏感，不知道秋实当时为什么拦着自己，不让自己问，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信任，几乎成了身体的本能。
秋实不让她说，她就不说。
而秋实也并不准备将理由告知春华，但她又有些不放心，怕再出现今天晚上这种情况，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对春华说道：
“姐姐，以后我们伺候公子，还是警惕些吧。公子脾气再好，那也是主子，有些规矩，我们做下人的，不好僭越。”
两人并行着往前走，春华听她说完，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你当时为什么拦住，不让我问公子啊。”
闻言，秋实脚下步子一顿——因为就在春华喊完那句“公子”后，亓晚书回头看向她们的一瞬间，她看见，在公子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是有杀意闪过的。
——那一丝杀意很纯粹，不掺杂任何情感，他当时，是真的想杀了春华，只要春华开口问了，亓晚书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当时，在房间里，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一冒出来，在春华旁边站着的秋实就吓呆了，只一瞬间，她后背得寒毛直立，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亓晚书。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公子和我以为的，有些不一样。”本以为是一株青葱挺拔的绿竹，却没想到，是潜藏在绿竹后，一击必杀的毒蛇。
春华不知道秋实在想什么，对于她给出的解释，也不疑有他，还对此表示赞同，她道：“确实，我还以为公子不会生气呢？
可他刚才从那位于公子那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沉阴沉的，吓得我都不敢说话，诶，秋实，你说，公子生气，是因为那位于公子吗？”
秋实摇摇头，说：“不知道，应该是吧。”
毕竟，确实是在见了那位于公子，才生气的，明明之前，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看起来也丝毫无害，可那时的杀意，又是真真切切的。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极端呢？上一刻还脆弱的让人心生怜悯，下一刻，就能毫无留恋对别人伸出屠杀的刀刃。
秋实想不明白。
……
亓晚书在床榻边坐下，然后对着手里的灯烛，轻轻一吹，灯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循着刚才的记忆，将灯盏放在床榻边的案几上。
眼睛看不到东西之后，耳朵就变得灵敏起来，亓晚书正准备躺下休息，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