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经年故地犹在目
闻言,亓晚书愣了一下,然后他别开脸去,面向前方,微微低下头去,烛光照拂下,他清秀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来,眉眼弯弯,嘴角轻轻上扬。
余怀因没有错过他脸上的表情,看到他笑倒是有些意外了,不过就是夸了他一句长的好看,怎么好像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亓晚书很快就回过头来了,像是知道余怀因在想什么一样,看着他,眼带笑意,轻声道:“这话,相爷当着我的面,可说了不下百次。”
啥子?不下百次?!于淮音经常说他好看吗?余怀因直接就怔住了,于淮音他身为一个丞相,居然是个这么爱夸人的人吗?!!
停了一下,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总觉得,一个大男人,当着面夸另一个男人好看,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亓晚书似乎很满意余怀因脸上的表情,仍是那个和善的微笑,可又好像有点不一样,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偶尔眨一下,长长的羽睫便似蝶翅扑飞,在眼下偷下一小片阴影。
余怀因只好朝他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尽量自然的别开脸,试图蒙混过去,“哈哈哈……是吗?我说过很多次吗?我不太记得了。”
亓晚书笑着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点头的同时他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立刻睁开,看着余怀因,说:“有的。”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亓晚书脸上的那抹笑,还是因为落在耳边的那声像极了诱惑的话音,余怀因的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击中了心脏。
直觉告诉他,自己怕是不小心说错话了。
果然,亓晚书接下来说的那句话,直接就把余怀因吓了个心脏怦怦乱跳,亓晚书说:“以往您每次心虚或者心里有什么事情要藏着、不能告诉我的时候,您就会夸我长的好看。”
所以说,你刚才看起来那么开心,不是因为我夸了你,而是因为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吗?这是什么奇怪的思维?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思维吧?
余怀因没敢回头看他,极其尴尬的“呵呵——”了两声,眼睛一直看着前面,但因为心慌,双手有些不知如何安放,只好在自己的大腿上蹭来蹭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一副十足十的小心思被抓包的表情。
亓晚书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余怀因在大腿上蹭来蹭去的手掌后,他很快就把目光从余怀因身上移开了。
发现亓晚书没在盯着自己看后,余怀因也在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些时候,亓晚书看着自己,准确来说,应该是于淮音,在看着于淮音的时候,亓晚书的目光,总给他一丝丝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
那种感觉并不可怕,却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让他下意识的去避开。
正思索着,一直前行的轿子忽然停了下来,余怀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见外面一个粗狂的声音喊道:“两位爷,到了。”
然后,轿子慢慢落地,等轿子落地后,那两位大汉一起把轿门压了下来,其中一人还顺手掀起了轿帘。
亓晚书先一步起身,侧身对余怀因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着已经掀起的轿帘,矮身抬脚,走了出去,却并没有继续往前走。
他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向着还坐在轿子里的余怀因笑了一下,声音柔和,轻声喊:“相爷。”
余怀因便顺势伸出一只手去,学着亓晚书刚才的模样,也下了轿,从轿子里出来,直起身的那刻,从狭窄转到宽阔的感觉,立刻凸显了出来。
夜风从左手边袭来,吹乱余怀因的额前的几缕发丝,将他左边的头发吹到了右边,覆在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遮挡着余怀因的视线。
几乎是下意识的,余怀因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左手边。
眼前是一座府邸,庄严肃穆,比余怀因现在所站的地面,要高出几尺,筑有十二阶的石阶,门前干檐,还有两根大红柱子,上顶屋檐,下抵地面。
朱红色的大门上一左一右扣两只虎口式铜锁,大门两边写有一副对联,干檐之上,是一块通体呈现黑色,边缘却隐隐透着几丝金色的匾额。
匾额的四个角皆用了金制之物做边角,正中央位置,行云流水一般的书了“丞相府”三个金色的大字。
笔力遒劲,鸾飘凤泊。光是看着这几个字,都能感受到书写之人心中的那种“挥瀚狂且逸,任天机摧格律。”的豪情壮志。
石阶之下,左右两边置放着两尊由整一块大石雕刻而成的石狮子,狮子双目睁大,面相威严,又带有几分凶狠的意思。
丞相府府前挂了两只灯笼,余怀因记得,早上和斐骋邻从这里离开的时候,那里挂的是白只灯笼,鎏金书写的匾额上还有白绫,现在白灯笼换成了红灯笼,白绫也没了。
明明加上今天早上的那匆匆一面,这也不过是余怀因第二次看到这座丞相府,可看着看着,余怀因竟在心里生出了一种“事隔经年,重回故地”的感觉。
心里莫名一阵难受,还没等余怀因反应过来心中那阵难受因何而来,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不清,而后,有什么像水一样的东西,滑过脸颊,带来一阵凉意。
余怀因莫名,于是抬手,抹了一把脸,却摸到一片温凉,他把手放到眼前来,泪眼婆娑中,他看见了自己手上的湿润。
他当即愣住,这是……眼泪吗?
他哭了?
可是,为什么?
亓晚书把雇轿子的钱付了,还额外给四位大汉赏了小费,大汉们一改之前那副面无表情,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朝亓晚书道谢后,抬着轿子走了。
然后他转过身来,看见余怀因还站在原地,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动不动,像被被人点了穴一样。
亓晚书喊他:“相爷?”
听见声音,余怀因回了几分神,他动了动身子,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微弱的月光下,余怀因脸颊上的两行泪痕显得尤为瞩目,亓晚书在看见余怀因的瞬间就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还有不可置信。
他问:“相爷,你……你怎么哭了?”
余怀因看着几步之外的亓晚书,眼神也是一片茫然,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眼泪,然后又抬手抹了一把脸,喃喃着问:“是啊,我为什么要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