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拟把朝露比玲珑
曦光落屋檐，朝露比玲珑。
虽然代越是说，让他趁天还没亮喝完粥后再睡会儿，但余怀因到底是没在睡了，不说躺了这么久还困不困，代越搁自己旁边坐着，就问哪个能睡着。
反正余怀因是睡不着。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一个坐，一个躺，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一点点变亮，直到最后一丝黑暗也退去，东方迎来第一缕霞光。
安静了一整夜的贺府也开始有了动静，听着外面传来的细微声响，在床边坐了许久的代越终于有了动静，他转头，问余怀因：“饿了吗？”
余怀因连这句话听都没听太懂就下意识的点了头，反应过来后代越已经起身出门让丫鬟们传早膳了，看着代越的背影，余怀因久违的感到了一丝怅然。
即便他再怎么装傻充愣，也不得不承认，现如今代越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完全超过一个君主对他的臣子的关心与爱护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代越对他的这份好，明显已经彻底越过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好的某条线，这一点，就连他们身边最不善察言观色的谢无琊都看的明白，何况其他人？
再者，代越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一言一行，都在算计之中，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代表着什么呢？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与众不同，故意毫不遮掩的对他好……
可这些作为，却让余怀因觉得为难，甚至是困扰，因为从最初察觉到代越对他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准备要去回应什么。
尽管他已经开始适应了这具身体的身份，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默认自己是于淮音——他始终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何处。
是，他可以假扮原身，承他的记忆，学他的言行，扮作他，替原身处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也可以代替原身去解决那些他该解决的事情，可这些都是有底线的。
像是代替于淮音去承君恩这件事，他就做不到，杀了他也做不到。
每每想到这，余怀因就觉得惆怅不已。
“不睡了就起来吧。”代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站在屏风旁边，望过来这边，对还躺着不动的余怀因说道。
余怀因扭头看他一眼，代越也在看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又黑又亮，好在看着他的目光还算平和，可那眼底深处是否还藏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沉思片刻后，余怀因毅然决然的掀开身上的被子，以屁股墩为圆心，以双腿为半径，转身，在床上画了半个圆，最后成功坐在了床边。
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说不想起，还想再睡一会儿，代越一定会走进来，像刚才那样，坐在他床边，还兼端茶倒水。
不知道为什么，余怀因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睡前妈妈给他讲过的一个童话故事，故事里，有只凶狠的巨龙，传说他的洞窟里，藏着一笔巨大的宝藏。
巨龙一生只做两件事，去一个国家抓一个美丽的公主回来，然后守着抓来的公主和自己洞窟里的宝藏，寸步不离。
余怀因感觉坐在自己床边的代越，就是那只巨龙，而自己，大概就是传说中那一笔被人们觊觎的宝藏吧。
他并不想体验作为被巨龙守着的宝藏是什么感觉。
余怀因弯腰拾起放在脚凳上的鞋子，替自己穿好，这时候，代越也让丫鬟们把给他准备好的衣服送了进来。
丫鬟走上前，作势要给他更衣，被余怀因抬手打断，他道了声谢，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然后抱起那一堆衣服，走到换衣专用的隔间去。
刚才还没觉得，直到穿衣服的时候，余怀因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每一次举手投足，都能听到关节间发出的“咔嚓——”声。
像极了年过半百的老人，手脚都变得不灵便了。
他无知无觉的在床榻上躺了六个时辰，醒来后非但没有感受到睡一觉醒来后该有的神清气爽，反而觉得浑身疲软，身上还那那都不对劲。
余怀因惊了。
代越在外侧，已经把余怀因喜欢吃的早膳在桌上摆好了，见人在里侧良久不出来，于是抬脚往里走，边走边问：“还没好吗？”
余怀因扭头一看，见代越正往自己这来，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匆匆就把衣服往身上好，“好……就好了，你等会儿。”
代越闻言，嘴上应着好，脚下步子却不停。
好在余怀因动作够快，总算在代越进来之前，把衣服穿戴好，走了出来。
代越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人一眼，然后说：“先用膳吧。”说完，转身沿原路返回。
余怀因暗自松了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用完早膳后，贺明珠来寻代越，余怀因终于寻得机会，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