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时与美人对尊酒
“我们真的不插手吗?”这一句话,亓允修在很久之前也说过一次,今天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和第一次的时候一样,一样的问话,问的也是同一个人。
七年前的某天,亓晚书独身一人来到亓府,与亓老太爷相认,而后在当天晚上,他对亓老太爷还有亓允修交代了自己已经决意要为父报仇的事情。
亓允修的反应很激烈,他坚决反对,表示决对不会允许亓晚书做这么危险的事,但亓老太爷听后,只是沉默。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问亓晚书:“决意如此?”
亓晚书点头,声音很轻,语气却坚定,“决意如此。”
亓老太爷接着又问:“不会回头?”
亓晚书回答:“不会回头。”
得到回答的亓老太爷点了点头,说好,然后他告诉亓晚书,他不会阻止亓晚书去做什么,但同时,也不会帮助他做什么,包括亓府在内的任何一个人,都一样。
对于这个回答,亓晚书似乎并不意外,他甚至都没有问亓老太爷为什么,像是对亓老太爷的回答早有料到。
亓晚书离开后,亓允修走到亓老太爷身边,两人一起看着亓晚书离去的背影,然后亓允修问:“我们真的不插手吗?”
就像今天这样。
同一件事,同一个问题,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但却是同样的两个人。
亓老太爷看着面前的亓允修,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好一会儿,他开口,说:“允修啊,这个问题,你很久以前就问过我了。”
话说一半,他把视线从亓允修的身上移开,投向厅外的某个地方,一动不动,怔怔出神,接着道:“今天我的答案,也还和那时一样。”
说完,他拿过身侧的手杖,从桌前起身,离席。
留下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亓允修。
……
疏雪院里,灯火通明。
雨已歇,风早止,屋前,倚靠着墙脚的那一座小型假山旁的一簇罗汉竹,被今天这一场雨洗去了数日的尘埃,连竹叶也变得比平日里更加青绿喜人。
庭院里,湿漉漉的青石板,预示着不久前刚下过雨,院墙脚下的小草,还有庭院里随处可见的花草,都在雨后纷纷舒展着枝叶,绿意盎然。
叶子上的雨珠,晶莹剔透,经过不远处烛光的折射,发出耀眼的光芒。
屋子里,两根赤红色的顶梁柱前,各摆着一座铜制梅枝的烛台,上面的十八支蜡烛都已经被悉数点燃,一共三十六支蜡烛,把整间屋子照的亮堂堂。
四折的轻纱屏风前,端坐着的亓晚书看着那杯被递到跟前的酒,抬眸,看向了对面正端着酒杯的余怀因,停了一下,开口,问:“相爷这是何意?”
花梨木雕花圆桌上,垫着一块绣工精致的桌布,桌上是各式的佳肴,都是一些精细的家常菜,除此之外,还有一壶酒,是一刻钟前,余怀因要的。
听见问,余怀因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酒,然后朝对面的亓晚书笑了笑,说道:“这么一目了然的事情,还需要回答吗?敬你酒啊。”
穿堂风过,烛台上那三十六支蜡烛的火光顿时摇摇晃晃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被吹灭,却又偏偏能在下一刻重新燃烧起来。
闻言,亓晚书俊眉一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余怀因,旁边暖黄色的烛光打在他的半边身子上,映着他俊逸的侧脸,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亓府门前的时候,余怀因对亓晚书说的最后那句话,确实是激怒亓晚书了,不然他也不会丢下余怀因,自己独自进府。
可回到浣溪苑里,简单的沐浴过后,他的怒气就基本已经消了,冷静下来想想,他生气的理由是什么呢?无非是觉得余怀因突然要求改口,是不想再和以前那样对他了。
然而,事实上,他们本就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想通这个关节,他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后来,在疏雪院外看见了给余怀因送衣服的丫鬟,他想了想,便接过了这个差事,想着借这个给余怀因送衣服的机会,去看一眼余怀因也好。
却不想,发展成了现在的模样。
其实刚开始并不是这样的,那时他打着伞进了疏雪院,见屋子大门紧闭,一众下人都在门外,他走上前,问一小厮,得知余怀因正在屋里睡觉。
亓晚书闻言皱眉,直觉有哪里不对,他问:“一直睡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