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后厨距离余怀因所在的前院不算远,但七弯八绕一番下来,也有一小段路程,而且中途会经过一座小假山,这座别院仿的苏州园林风格,假山流水,凉亭莲池,应有尽有。
今夜月圆,冷白的月光照下来,不用灯也能看得清路,亓晚书端着手里那碗熬了一下午的汤药走进假山,四周假山的影子在前在左,在后在右,无形中多了丝诡异的感觉。
亓晚书却视若无睹,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一心一意捧着手上的汤药往前走着,而后夜风拂动,一片黑暗中,忽然有一道白光划开了黑暗,出现在他身后。
同一时间,亓晚书停下了脚步。
皓月当空,乌云流散。月光倾照之下,一个身穿一袭黑衣的精瘦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亓晚书的身后,手上握着一把无鞘的长剑,似泛着寒光。
莲池距离此时的亓晚书不过十步之外,池子里喂养着观赏锦鲤,它们方才还悠闲的自白游曳摆尾,此刻却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纷纷潜入底。
夜里光暗,连白日里清澈的池水此刻看起来也像是一湖墨水,但水面的涟漪却仍一圈圈往远去荡开了去,并没有因白昼或是黑夜受到影响。
假山口一前一后站着的两人,似乎谁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亓晚书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药,明月投影于碗中,凝白如玉玦。
凉风过,听得亓晚书轻叹了一声,然后独属于他温润的声音在这片黑暗中悄然响起,“可惜了,我熬了整整两个时辰了……”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未落,那个立于亓晚书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黑衣人,这时候突然有了动作,随着他动作的,是又一次划开黑暗的刺目白光。
“啪嗒——”一声,是瓷碗砸在地上破碎后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刚窜出水面欲窥探什么的一尾红白锦鲤霎时被惊吓到,鱼尾一甩,忙往深处游去。
莲池又荡起一阵涟漪。
正提了一桶水从拱门走过,要去往前厅擦洗地板的老管家听见拱门对面传来的声响,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他往拱门处探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异常。
“谁在那边?”老管家提声问道:“有人吗?”
无人回应。
老管家疑惑不已,甚至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于是摇了摇头,叹了句“果然是老人”,然后提起水桶继续往前走。
满月东移,假山里矗立着的影子也随之移位,而后,在假山口的全貌,便悉数暴露在了月光的照耀之下,原本站在那里的亓晚书和黑衣人早已经不知去向,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只余一个破碎药碗。
以及,洒落在地的褐色汤药。
这个时候的余怀因,也开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亓晚书出门之前,明明说好的,会赶上他的用药时间,而现在,他用完了晚膳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却迟迟没等来亓晚书。
这不对。亓晚书向来言出必行,就算是晚了片刻,也不至于这么久。
他不住的往门外看,但总也没看到亓晚书端着药碗而来。
代越和他用完晚膳后就说有事要办,让他好好呆着,他很快回来,然后就出门去了,又怕他不听话像上次那样乱跑,还找来两个护卫守在他房门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余怀因的心里越来越不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间,已经潜入了他安全范围内,这种感觉太如芒刺背了。
“来人。”余怀因开口道。
房门被推开,一个护卫持佩剑站在门口,朝余怀因抱了个拳,恭敬的问:“相爷有何吩咐?”
余怀因道:“麻烦去后厨替我看看,晚书……就我的管家,看看他在做什么,要是没什么要紧事,让他赶紧过来。”
护卫领命,道了一声是,然后又把门轻轻带上。
不一会儿,门再次打开“吱呀——”一声,余怀因忙转头,惊喜道:“晚书……”话说一半,脸上笑容凝固:“皇……皇上。”
代越走进来,道:“看到我就这么不乐意?”
余怀因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半晌后,奉命去往后厨寻亓晚书的护卫,在走到假山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而后,他戒备的把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护卫警惕着四周的一举一动,按在刀柄上的手做好了随时拔剑出鞘的准备,他慢慢的半蹲下身去,从地上那堆碎瓷片里,捡起了一块,然后凑近鼻尖,闻了闻。
暂未发现异常,护卫站起身来,就要转身回去禀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白色,他立马转过身来,往发现白色的地方走进,发现是一条手帕。
手帕是男式的,颜色也不是白色,而是浅灰,光照之下,护卫辨认错了。
样式虽然简单,但所用的布料却是蜀锦,这是长谣城的富贵人家爱用的,必然不会是这别院的老管家所拥有。
况且,手帕的其中一个角,还绣了几片竹叶,其绣工精湛,不是凡品,要是细看,还能再这几片竹叶里,看出一个‘厌’字来。
护卫将手帕拾起来,然后皱着眉看了看这一堆的碎瓷片,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猜测。他将那一块碎瓷片就着手帕包了,转身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