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代越从身后拿出一小包东西，递给余怀因，示意他自己看。
余怀因疑惑着接过来一看，红褐色，单从肉眼上看，辩不出是什么东西，不过依稀能看得出，应该是什么果实的果肉，果核剔的很干净，切成小小的一片。
“这是什么？”余怀因觉得有点淡淡的果香，味道也很熟悉，不过一时间没想起来，便问。
代越道：“之前答应给你买消食糕的，不过我们走的匆忙，我让人调转马头回去买的时候，那卖消食糕的小贩已经收摊了。”
说着点了点余怀因手里的果干，“这是杏干，也是甜的，你喝完药，含点在嘴里，能压压苦。”
余怀因闻言垂眸，去看自己手里的果干。
——这杏干晒的很好，虽然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可红褐色的果肉依旧让人很有食欲，而且每一片果肉的大小都适中，明显是人家花了心思做的。
余怀因本身是个比较迟钝的人，代越却正好和他相反，他总能在余怀因忽略某件事的时候，用一些不经意的举动，让余怀因注意到那些被他忽略的事情。
比如说，在客栈的时候，知道他怕药苦，所以给他寻了既能消食又能去苦的消食糕，就连在忙着赶路的时候，都不忘答应他给他买零嘴。
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没人会不喜欢别人把自己放在心上，关注自己的喜好，在意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何况，还是代越这样的人。
余怀因心想：这已经是代越第二次从身上拿出这些极不符合他身份气质的小零嘴了，而这两次，好像都是因为他。
他早已经知道了，“于淮音”这个人，对于代越来说，是不一样的。两人相识于少年，又一起扶持着走过年少，这期间的情谊，并不只是简单的君臣之谊。
正如代越对谁都没什么表情变化，独独在面对余怀因的时候，会不自觉变得温和下来，哪怕脸上表情再冷，看余怀因的眼里，也藏着一分柔软。
代越没等到余怀因的回答，也不着急，顺手把余怀因刚才情急之下放在一旁的那半碗中药端起来，试了一下温度，发现凉了。
然后他掀起车帘，对守在外面的一个禁军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不远处的几个禁军正在一口热酒一口烙饼的啃，啃得不亦乐乎，忽然瞧见代越探出手来，本能的起身站好，面向代越这边。
不过代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很快就回去了。而被他吩咐的那个禁军得令，一脸慎重的捧着那半碗中药去加热了。
代越放下车帘，回过头来，见余怀因正低着头拈了几片杏干往嘴里塞，他顿了一下，然后没忍住说：“你要是一下子吃没了，再吃药，可就没有了。”
“……”这话果然奏效，余怀因很快收回了还要去抓杏干的爪子。
也就是这时候，代越意外的发现，余怀因在某一方面，真的格外的好骗，他没忍住笑了一下，引起余怀因的注意。
余怀因抬眸看他，像是再问他笑什么。
代越当然不会说，他转移话题，道：“等会儿喝完药，我看看你的伤。”
余怀因下意识要点头，又忽然反应过来代越说的什么，身子本能的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他瞥向自己刚才放药碗的东西，有些遗憾为什么没趁刚才直接摔了。
代越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道：“大夫说这药每次得喝够一碗，少一口的都不行，所以昨晚上我特意让人多熬了一壶，要是路上不小心洒了，也能马上补上。”
余怀因：“……”
余怀因不说话了。
禁军很快就把那小半碗药重新端了上来，一起送进来的，还有一些吃的，代越先把药递给了余怀因，下巴微微一抬，示意他赶紧趁热喝了。
余怀因知道有代越在，自己大概避不过去，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他也没犹豫，闭上眼睛，仰起头干干脆脆就一口闷了，虽然知道很苦，可吞进去的时候，还是苦的他差点作呕。
代越见状，身子微倾，就要像刚才那样，上去捂住他的嘴。
余怀因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没有给他机会，气沉丹田，直接把卡在喉咙里的中药咽了下去，怕自己又反胃出来，都没马上放开手。
直到他确认自己不会吐了，这才把手拿开，又飞快的抓了一小把杏干塞进嘴里，嚼吧嚼吧两下，把果肉里的糖分嚼出来。
有了杏干的辅助，口腔里那苦涩的药味，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胃里翻涌的那阵呕吐感，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代越见了，适时递过来一个水囊，还贴心的打开了瓶塞。
余怀因抬眼去看，以为是刚才代越喝的酒，他忙接过来，仰头就灌了一口，可入口的，却不是酒，而是温水。
他茫然的睁着一双眸子，不解的看向代越。
代越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很平静的道：“漱漱口。”然后把刚才禁军送进来的一些吃的推过去余怀因那边，就知道：“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你本就受了伤，再饿，不利于伤口恢复。”
余怀因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他在心里朝代越翻了一个白眼，不想理代越，因为并不饿，所以对于代越推过来的东西，也兴致缺缺，只随意拿了个东西，咬了起来。
代越看着他吃，眼里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柔了几分，可转开脸去，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虽然知道日夜兼程赶往长谣的话，今晚天黑前就能到达，可考虑到藏在暗处的宋佑淳，并不敢这么乐观。
他做好了在进城之前，就和宋佑淳交锋的准备，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只是无畏，可现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余怀因，这使得他不得不更慎重一点。
倒也不是没有想过让余怀因和自己分开，然后由自己吸引住宋佑淳的注意力，这样余怀因就可以安然回到长谣。
只要回了长谣，宋佑淳就拿他没办法。
可问题是，他带出来的人并不多，要是两人分开，必然要分出一部分去保护余怀因，这相当于把他们的战力也一分为二。
现如今这种情况下，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再者，已经有了谢无琊他们的事在前，这一次如果出手，宋佑淳一定会查清楚，要是他把余怀因分离开，一旦被宋佑淳察觉到，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对余怀因出手。
届时若是自己也被绊住，那余怀因一定会陷入绝境。
依宋佑淳对余怀因的仇恨程度，余怀因落在他手里，必死无疑。
事关余怀因的生死，代越不敢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