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虚虚实实真亦假
最先反应过来的那名编修闻言虚虚抹了一把汗,他看了看这两位不速之客,然后将目光落定在先进来的余怀因身上。
他拱手一揖,道:“相爷来此,可是有何吩咐?”
余怀因朝他略一颔首,声音温和,说:“本相贸然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各位大人,此番来此叨扰,是想看一下本朝官员的名录。”
名录用于记载着一个人的年卒年月,以及生平经历。西乾每位入朝的官员,都会有这么一本册子,由翰林院修编撰写,最后被寄存在翰林院里。
“名录?”谢无琊闻言不解,看着余怀因,问他:“你要这个干嘛?”
余怀因看他一眼,没说话。
要想知道三人的死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最好的办法,是先从他们本身开始进行排查,而要想知道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名录是最快捷的法子。
那编修显然想不到余怀因会要这个,当下一愣,原因很简单,这些名录,虽然不算是多隐秘的东西,但到底是属于名录主人的隐私,他们同为朝廷命官,彼此之间,多有忌讳。
所以,即便是身为丞相的于淮音,当着在场好几位编修的面,这么光明正大的要求查看官员的名录,在这些足不出门的翰林院编修们看来,也是很大胆了。
——不管怎么说,大部分的人,相信都不会喜欢有外人翻阅自己关于的生平事迹,去挖掘、了解自己以前的事情。
不忌讳的倒也罢了,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对自己过去的一些事情,简直是噤若寒蝉,自己不说,也不希望别人提起。
若是到时候,被当事人发现,想要寻仇,于淮音身为丞相,自然是无人可以动他,倒霉的,也就是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翰林院编修了。
想到这,那编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垮了下去,额头的虚汗越冒越多,几乎就要凝聚成滴了,他用手背擦了擦汗,一副紧张过度的模样。
他声音有些发颤,没敢看对面的余怀因,只吞吞吐吐的说:“相……相爷,这……这不太好吧。”
余怀因见编修迟迟不回,还以为自己的记忆出错,说的话惹人怀疑了,正一阵心虚,在心里琢磨,等下要怎么救场,就听见对面人说话了。
听完他的话,余怀因终于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正准备给人解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身边的谢无琊上前一步,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有什么不好?”
谢无琊不知道官场上的这些弯弯道道,但知道名录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听见那人没有要拿给余怀因的意思,顿时不乐意了。
他压低了音量,使得声音透着一股‘我不开心,我要杀人’的感觉,他冷哼一声,说:“他堂堂一个丞相,要查个名录也不行?这是哪个人定的规矩?!你把他叫出来,我跟他聊聊。”
谢无琊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将军,一身的杀伐之气,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话音落下,尽释而出,彼时的谢无琊,便是敌人见了,也是要畏惧三分的,更何况,是拿笔杆子写写画画的文弱书生。
那些个编修,顿时被吓得浑身发抖,为首那编修带着哭腔道:“下官……下官不是那个意思,谢将军您……您误会了。”
谢无琊眼睛一瞪,动了动嘴唇,眼看还要再说,余怀因忙把他拉住,往自己身后塞,自己挡在他面前,对为首那名发着抖的编修道:“我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关于此事,大人尽可放心。”
他先给两人吃了颗定心丸,那几名编修果然抬头看他,眼神带着希冀和疑惑。
余怀因这才徐徐开口,道:“相信几位大人也知道,皇上命本相调查礼部、兵部、以及大理寺在内三位大人惨遭横死一案。”
这件事不是秘密,那编修虽然不解他怎么突然提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诚实说:“是,下官知道。”
余怀因接着道:“三位大人死因各有不同,本相查了许久,但案情依旧扑朔迷离,近日,更是陷入胶着,于是,本相便想,这凶手会不会是同时和三位大人有仇,故,本相这才来劳烦各位大人的。”
余怀因话说到这里,目的已经很清楚了,编修们也是经过层层科考上来到的,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余怀因要借看的,是哪几个人的名录了。
果然,下一刻,余怀因就如他们说想,不疾不徐道:“本相只要礼部侍郎胡大人,大理寺少卿莫大人,以及兵部尚书冯大人,三人的名录。”
那编修闻言大喜过望,忙点头,再点头,眼里脸满满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有有有,相爷稍等,下官这就去拿!”
活人他怕,死人他可不怕,再说了,若是这案破了,他们就算无功,也肯定是无过的。
待那编修走后,余怀因朝余下几人道:“几位大人也回自己位置吧,切莫因为本相,误了正事,本相与谢将军就在外头凉亭里。”
众人朝余怀因拱手作揖,齐齐道了一声是,然后各回其位了。
趁着众人散去,余怀因推了推谢无琊,谢无琊转头看他,余怀因道:“王定海的名录,能拿到吗?”
谢无琊闻言,花了半分钟之久,才彻底听明白余怀因这句话的意思,当下恍然,看着余怀因,敢情你玩这么多戏,目的是王定海啊!
余怀因朝他笑了笑,虚虚实实的戏,才更真嘛,随后,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谢无琊,再问:“怎样?能拿到吗?”并不多说。
谢无琊本能的就要点头,然后又摇头,神色几分苦恼。
余怀因有些意外,问:“怎么?不行?”
谢无琊看着他,说:“拿是没问题,但是我不知道哪份是王定海的……”顿了顿,小小声补充一句:“我不认字。”
“……”余怀因哽住,差点噎死自己。
谢无琊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说:“要不然,你把王定海的名字写我手心上,我看着给你找?”
余怀因:……
最后,还是按谢无琊说的,把王定海的名字,写在了谢无琊的手心上,余怀因拉着谢无琊的手,低着头,在他手心写——王定海。
字是好看的,余怀因很满意自己的书法没有下降,就是这纸张,他有些嫌弃。
可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