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能不能给一壶酒
两人在暖室里整理了一番之后，便一前一后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余怀因经过翡翠屏风时，无意间一抬眼，看见了那扇被撞倒在地的檀木门。
余怀因不由得有些心虚，毕竟是因为自己装睡，亓晚书担心他，才会让小厮撞门的。想到这，他偷偷朝身侧的亓晚书看了一眼。
视线才落在亓晚书身上，就见亓晚书似有所感一般，忽然转过了头来，也不知是他对余怀因的视线敏锐，还是正好就这么巧。
说巧不巧，这一转头，正正就对上了余怀因心虚偷看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四下无声。
余怀因愣住，他大概也没想到偷看被会逮住。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余怀因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然后脸颊忽地一烧，惊的他急忙别开脸去，侧对着亓晚书，耳边传来砰砰的心跳声。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慢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掌下胸膛起伏不定，与自己耳边听到的心跳声确系一致。
意识到这一点，余怀因低下头去，咬牙，想骂人，恨不得当场在地上扒拉条地缝钻进去，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原地消失。
亓晚书也愣了一下，瞧着余怀因那红红的耳尖，他掩唇轻笑了一声，星子般的眼里满是笑意，只觉得心里某一处变得柔软无比，比吃了糖还让人开心。
他刚才看见地上的木门，原是想问余怀因刚才明明醒着，却怎么喊他也不应声，还装睡不开门的，哪成想，会这么巧，撞见余怀因偷看自己……那眼里半点不掩饰的小心翼翼，确实让他心弦颤了一颤。
亓晚书在他身边呆了十三年，两人不说默契十足，可也非常人可比，哪能不知道余怀因心里在想什么。
他垂眸，无声的笑了笑，也不准备戳破余怀因的欲盖弥彰，便转过身去，朝门外候着的小厮吩咐了两声，让他们把地上的门抬出去，又央人去隔壁屋把灯点上。
——这屋的大门已经坏了，外面还下着雨，继续在这里待着，只怕要受冻。他倒是不怕，只是余怀因身上还带着伤，若是受了寒，不妥。
末了突然想起什么来，叫住就要出门的丫鬟，说：“还有，去让厨房弄些吃的，清淡些，也送到隔壁屋去，记得，让他们速度些。”
丫鬟回过身来，朝亓晚书微一欠身，称是，出门后就往后厨传膳了。
吩咐完这些，他才转过身来，看着还低着头的余怀因，眉目温柔如春水，他轻声说：“这屋里冷，相爷，咱们去隔壁屋吧。”
竟是只字不提余怀因刚才醒着却不回应小厮的呼喊，也仿佛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因何才破门而入，以及余怀因为什么要装睡一事。
余怀因闻言，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算做应答，然后半刻不停的把脚抬了起来，依亓晚书说的，出门，往隔壁屋去了。
或许是因为考虑到余怀因的入住，整个疏雪院的地龙一直都烧着，所以，即便余怀因没有在隔壁屋，但隔壁屋却始终都是暖融融的。
余怀因走进去的时候还微微惊讶了一下，本来还以为要重新烧，得过一会儿才能暖起来呢。
一直到和亓晚书对桌而坐，余怀因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反应过度了。想到这，他又一次控制不住的烧了脸。
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丫鬟便将后厨准备的东西端上了桌，余怀因看了一眼，和亓晚书吩咐的一样，多是清淡的东西，不见一丝油腻荤腥。
亓晚书率先动手，给余怀因盛了一碗参汤，语气轻柔，说：“相爷先喝完汤吧。”
余怀因却忽然出声：“等等！！”叫住了就要出门的丫鬟。
丫鬟转过身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前的亓晚书，见人没说话，她才欠身，恭敬的问：“公子有何吩咐？”
余怀因问：“那个，能不能，给我一壶酒？”
亓晚书抬眸，看了余怀因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近段时间里，他所见过的于淮音，比过去八年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时候的于淮音还要鲜活。
或者说，这样的于淮音，才是他一开始认识的于淮音。
八年前，于淮音在护送先帝的遗旨回京的路上，于箭阳山上遇上一伙山匪，不慎坠崖，被救起后，虽无性命之虞，可醒来后，却性情大变，变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从那时起，他就觉得，自己和于淮音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
若不是再三验证过，这人确实就是于淮音，他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李代桃僵了。
而这段时间以来，亓晚书就在他身边看着他，守着他，慢慢的，他发现，于淮音和八年前他未坠崖之前，倒是一般无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