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忽逢罢朝缘由何
朝会前的一刻钟,文官百官已悉数进入大殿,趁着代越还没来,见到相熟的官员同僚,彼此也不忘说上几句。
大殿上不时传来他们或是恭维又或是讥讽的话语声,一场唇枪舌战,打的不可开交,又偏偏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若不是地点不允许,相信他们决定能打起来。
独独武官这一列,站在首位的谢无琊周身无一人,就好像他是块冰,光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就足以将人逼退至离他三米之外的地方。
倒不是因为他傲慢,只是谢无琊天生一张冷面,不怒自威,哪怕是面无表情,看起来面色也是不善,若非与他相熟,或是他主动上前找人说话,朝上恐怕没人敢擅自与他搭话。
再者说,他今天心情的确不算好。
昨夜宿在丞相府,今日起来,洗漱完毕,换上他府里一大早着人送来的衣物,用完早膳他就兴冲冲的跑去于淮音的卧房。
原本是想借着于淮音去看亓晚书的机会,在上朝之前,再借机看上一眼沈青衣。
以他对于淮音的了解,亓晚书伤势严重,又是为他而伤,就于淮音那个护短的性子,怎么可能放心呢?
所以,在去上朝之前,他肯定是会先去瞅一眼人是否安好,才会出门。而作为亓晚书的主治大夫,沈青衣必然是在场的。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假装陪于淮音,一起去亓晚书的房间里,然后,于淮音看他的亓管家,他看他的沈大夫。
嘿嘿嘿……
怀着并不单纯的目的,他屁颠屁颠的跑去了于淮音的卧房,心里甚至都想好了,见到沈青衣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谁知道,他才走到院门口,就被正从衔竹院里出来的采莲告知,于淮音和自己心心念念要看的沈大夫用完早膳后就出门去了。
“……”谢无琊闻言沉默。
他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停下脚步,站定原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了句脏话:“操!!”骂完,气冲冲继续走。
一团无形的火,在他头顶上越燃越烈。
在他身后的采莲一脸疑问的看着他背影。
进宫的路上,谢无琊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于淮音你给我等着,竟然还和沈青衣一起吃早膳,我都还没有和他吃过早膳!!”
一路想,一路气,最后越想越气。
这股怒气一直持续到踏进金銮大殿,直到现在。
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一名武官,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怒气所逼,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尽量让自己远离他一点。
眼看着临近朝会时间了,殿上百官不知道是说着说着忘了时间,还是直接无视,竟无一人停下,直到盛易德走上大殿的那一刻,他们才后知后觉的站回自己的位置。
上一刻还窃窃私语的金銮大殿,因为盛易德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安静了下来,个个垂眸颔首,站姿甚是标准。
谢无琊没听见耳边的叽叽喳喳声了,觉得奇怪,转头一看,发现个个站的笔直极了,疑惑之际,听见盛易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皇上有令,今日罢朝。”
闻言,他回过头来,抬眸,正对上台阶上、站在龙椅前的盛易德。盛易德也看见了他,朝他点了点头,脸上微微带着笑。
此话一出,刚刚才安静下来没多久的大殿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人声嘈杂,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听不清谁说的是什么,但主题,应该都是一个。
有几个围着讨论了一会儿,也没讨论出个结果,于是干脆直接开口,户部尚书拱手,问盛易德,说:“敢问盛公公,可知皇上今日为何罢朝?”
闻言,盛易德看一眼底下几人的神色,哪里还会不知道他们想什么,但他身在宫中大半辈子,又岂是能轻易被套话的人。
他呵呵笑道:“这个老奴可不知,皇上只是让老奴来传个话,皇上为何忽然罢朝,老奴又怎么会知道呢?”
说着抬眸瞥了一眼户部尚书王简,继续说:“再者说,皇上九五之尊,他的心思,又岂是老奴这等身份的人,可以妄自揣测的,王大人未免有些为难老奴了。”
王简听完,脸当场就累了。
都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又怎么会不知道盛易德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是什么——盛易德随侍先帝几十载,深的先帝信任。
后代越继位,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代越上位后,替换了多少朝臣,可盛易德,非但没有被代越所弃,反而继续执掌内监总管一职,可见其恩宠。
连他这样的身份,都自言不敢妄自揣测帝王之意,何况底下朝臣。他以自己作比喻,反讽王简等人,一语双关。
王简又岂会不知他意。
他暗自捏紧了衣角,额角突突的跳,手指攥的紧紧的,但也只是紧了一瞬,立马又松开,然后抬头,展颜一笑,拱手一揖,笑着回答:“盛公公说的是。王某多言了。”
盛易德颔首,回他一笑,往旁边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