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今夜无人应答中
得了准信，丫鬟在心里松了口气，朝着幔帐内的亓晚书欠了个身，道：“公子稍等。”
亓晚书一开口，另一个丫鬟也醒了。
当然，她是被突然响起的亓晚书的声音给吓醒的，不由有些心虚，她悄悄看了一眼身侧的层层幔帐，生怕自己刚才睡着的事情被亓晚书发现了。
见人捧了灯烛，就要摸去外间给亓晚书倒茶，她忙上前一步，把人截住，轻声道：“秋实，我去吧，你留下照顾公子。”
被唤作秋实的丫鬟莫名被截胡，略有诧异，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怎么做，就已经下意识要出言拒绝了，“春华姐姐……”
比她略大一些的丫鬟春华见她有拒绝的意思，便抢先她一步，没等秋实拒绝的话说出口，就将灯烛从她手里接过来，一手掌灯，一手护在火焰，转身往外间倒水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秋实也反应过来了，她倒是没什么意见，于是转过身来，放轻脚步，重新回到了亓晚书的床榻边，如之前那般侍立在侧。
还没等她想些什么，就听见亓晚书又咳了几声。
“咳咳咳——”伴随着咳嗽声，还有亓晚书翻身时布料摩擦的声音。
春华和秋实被李虹指派过来照顾亓晚书，自然是听说了一些亓晚书的情况，知道这位被整个李府当做座上宾对待的亓公子，近日因为频繁失眠导致精神状况不太好。
听见他咳嗽，秋实不免有些担心，但亓晚书没有吩咐她，她又不能擅动，停了停，她还是选择转过身来，面向床榻，低眉颔首，低声询问道：“可要扶公子起身？”
亓晚书没回答，不止没回答，连咳嗽声也在秋实说出这句话后忽然停了下来。
屋内莫名静了下来，还能听见窗外的风雨声，以及那只扑火的飞蛾落进灯烛的油盏里，被火舌迅速包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飞蛾死前的哀鸣。
“……扶我起来吧。”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亓晚书主动出声。
秋实冷汗都要被吓得冒出来了，闻听此言，心下一松，只觉虎口逃生了一回，她不敢耽误，忙应了一声，“是。”然后上前，将两边的幔帐一一撩开，又用挂钩细细的挂好，接着探进身去。
与此同时，去外间给亓晚书倒水的春华也回来了，她撩起珠帘，一进来，便借着屋内的微弱烛光，看见秋实倾身，将躺着的亓晚书扶了起来。
她不由一愣，在她的印象里，这位亓公子性情冷漠的很，一天下来也不见他对谁笑一次的，明明是一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家的公子模样，穿衣吃饭，却都是自己动手。
秋实把人扶起来，靠着床栏，还顺手拿了个软枕放在亓晚书的后背，给他垫着背，这才起身，然后就看到了站着不动的春华。
她招呼一声，春华忙回神，走上前，把倒来的水递给亓晚书。
亓晚书伸手接过来，修长的五指骨节分明，哪怕是端杯茶，也是很赏心悦目的，他接过来就喝，完全不管接过来的水是冷是热。
春华见状，悄悄往旁边的秋实看了一眼，秋实似有所感，也转头与她对视，然后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样的疑问和不解。
——亓公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她们两个人，四只眼睛，一眼看过去，亓晚书除了脸色不太好，眼尾微微泛红，像是没睡好的样子之外，整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一直呆坐的亓晚书却像是发现了两人的眼神交流一样，突然转过头来，把站在床前的两人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忙低下头去，不敢抬头。
亓晚书刚从梦中惊醒，此刻半个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以致于整个人看着神情恹恹的，像是倦极，怠极，好像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他看着两人，脸上依旧没什么感情，倒是因为刚才的咳嗽，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他说：“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亓晚书都这样说了，姐妹二人也不好继续待下去，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道了声是，出门去了。
身上冒出的冷汗把亓晚书的里衣都濡湿了一片，紧贴着后背，汗淋淋，黏糊糊的，让人很不舒服，若是平日里，他肯定要唤人准备热水淋浴的；
可今天，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就这么呆呆地坐着，眼神不知道看向窗外的何处，手里捧着那杯没喝完的温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风声也慢慢变小了，直到风停声止，树影映照在窗户上，像茶馆里老先生手里的皮影戏。
良久，他出声，喊：“十三。”
“……”无人回应。
亓晚书还以为赴十三没听见，下意识的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赴十三。”
依旧没人应答。
亓晚书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无论是白天黑夜，赴十三一向是与他形影不离的，即便是他有事要离开片刻，也一定会等他醒来，提前告知，断然不会像这样，突然走开。
莫名的，一股不安的情绪自心底升起，亓晚书再顾不得其他，转头就喊：“来人，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