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跟他说话我嫌脏
林应弦匆匆赶到钟府的时候,邱秉山带着几个人刚把钟洲从府里‘请’出来,两个京兆府的衙差一左一右跟在钟洲身后,邱秉山打头,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
钟府门前的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正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时不时有朝钟洲或是邱秉山指指点点一番。
虽然昨天晚上一夜未睡,但钟洲毕竟年轻,一夜不睡并没有让他的形容多么憔悴,精神看起来还是很好,跟在邱秉山身后出来的时候,眼里还隐隐带着笑。
他今日穿了件竹青色的锦衣,一头青丝梳的一丝不苟,还束了个白玉冠,看起来不像是要去京兆府听辩受审,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出门游玩。
大概是钟洲有过吩咐,钟府的下人都安安静静的站在影壁墙前,一脸担忧的看着钟洲踏出府门,身为他贴身护卫的秦川更是满脸愤慨,握着剑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林应弦是从刑部衙门直接骑马跑过来的,从刑部到钟府是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一路跑马过来,对于一个文官来说,着实是一项体力活。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气息也不太稳,脸色被寒风吹得泛红,他连马都来不及拴住,下了马就直接朝着在邱秉山身后的钟洲跑了过去,“钟毓之!”
刚刚还不甚在意的钟洲听到这一声,顿时就愣住了,他似有所觉一般,抬头,目光越过那些看热闹的围观百姓,直达往这边来的林应弦看去。
只消一眼,他就看见了正拨开人群要往里面走的林应弦。
林应弦还穿着官服,一看就知道是从衙门直接过来的,他正拼命往这边挤,旁边的百姓被推了很不开心,正要回头怒骂,见到林应弦穿着官服,顿时歇了声。
可即便如此,林应弦的头发还是被左右的百姓推搡的有些凌乱,他平日里是多清冷优雅的一个人啊,何曾如今日这般形容不堪。
钟洲几乎当场就愣住了,回过神来后,想也不想,大步跨过府前的石阶,两步并作两步向着人群中林应弦走去,那气势,将围观百姓逼的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邱秉山也听到了林应弦喊的那一声,但抬眼往前看,却并没有看到已经汇入围观百姓中的林应弦,他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就见自己身边走过一个人。
——正是钟洲。
跟在钟洲身后的衙差更是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钟洲越过前面邱秉山,大步下了石阶,往人群里冲。
那架势,看着就像是要逃一样。
邱秉山好不容易才抓到钟洲的把柄,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人跑了,一见钟洲要跑,他是又惊又喜,惊得是他没想到刚刚在府里还束手就擒的钟洲,怎么这会儿突然就想着要跑了。
喜的是,钟洲这一跑,不管有没有泡掉,他回去都可以给钟洲加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到时候罪加一等,自己再整不死钟洲,自己就不姓邱。
他抱着这一丝丝窃喜,正要回头喊衙差把人抓回来,就见冲进人群里的钟洲把被挤得东倒西歪的林应弦扒拉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啊?!”钟洲语气埋怨,他一手扶着喘气不止的林应弦,另一只手却轻轻柔柔的给人顺着背,生怕力度重了。
林应弦闻言,偏头怒瞪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钟洲见到他这副模样,隐约间好似明白了什么,霎时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他笑着说:“你担心我啊?放心,没事的,我就是和邱秉山回去对个质,他不能拿我怎么办。”
邱秉山此时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是真的脑子不太好了,他并不意外林应弦回来,只是惊讶于林应弦来的这么快,简直和他前后脚了。
他心想:是怕自己对钟洲做什么吧?也难怪,这两人关系这么好,一个落难,另一个定然不可能见死不救。
这么想着,他哼笑一声,走上前,先假惺惺的朝林应弦拱手作了一揖,然后起身笑道:“林尚书也来了,也是收到了状纸,来拿钟御史的?真是不好意思,下官先来的,钟御史得先跟下官去趟京兆府才行。”
说着拍了一下脑袋,做懊恼状,“啊,不对,喊错了。”然后又笑嘻嘻的补充道:“钟御史昨日已经被皇上革职了,现在不应该叫钟御史,得叫名。”
邱秉山带来的那些京兆府衙差已经重新建起了一道人墙,把围观百姓划到了三人的三步之外,毕竟都是朝臣,就怕有刺客混在人群里,趁机下手。
林应弦此时也在钟洲的帮助下把气喘匀了,闻言抬眸瞥了他一眼,满眼的鄙夷之色,脸上那表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就差没用笔写上‘跟你说话我嫌脏’几个大字了。
钟洲不嫌脏,不仅不嫌,若有必要,他会不惜代价,把试图弄脏林应弦的那个人,踩进更脏的泥泞,让其不得翻身。
若是今日林应弦不来,无论邱秉山说什么,怎么折辱他,他看在代越的面子上,也就都忍了,但林应弦来了,还当着他的面下林应弦的面子。
那这事就不能善了了。
他最后给林应弦拍了拍背,然后上前半步,不动声色的将林应弦护在了自己身后,笑看着面前的邱秉山,而后没头没尾的突然问了一句:“邱大人今日是第一次亲自上门拿人吗?”
邱秉山这几年在钟洲身上吃了很多次亏,每次看见钟洲笑,他就打心眼里发憷,这次也不例外,一见钟洲靠近自己,还笑,他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好在强行站住了,没动。
“哼。”他一甩袖子,想让自己看起来威风一点,回答说:“自然不是,本官任京兆府尹五年,办过的案子不下百件,亲自上门拿人更是常事。”
钟洲等的就是这个回答,闻言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道:“是吗?难怪大人看起来这般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是第一次呢?”
邱秉山对钟洲一直抱有戒心,他知道钟洲可能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先是愣了一下,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便以为钟洲现下落了难,怕自己为难于他,所以才说好话讨好自己。
当下哼哼道:“那是当然。”
邱秉山这话的话音方落,在他身后的林应弦就忍不住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