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时年书生赴京城
“相爷或许已经在路上了,亓管家找相爷可是有何要事?”沈青衣试图转移一下话题,好让亓晚书开心一点。
他擅长治病抓药,也擅长辨别药草,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没毒的,哪些是有毒但是能用来入药的,哪些是没毒但是不能拿来入药的……
诸如此类,沈青衣从未觉得难,哪怕是在他失忆后,隐约记得自己懂的岐黄之术,之后在于淮音的帮助下,开始一点点寻回此道,也未觉得多难。
但对这安慰病人的法子,他却是一窍不通,他看着亓晚书,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思来想去,好不容易憋出这么一句,还是没能跳出于淮音这个话题。
话出口之后,沈青衣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不但不能让亓晚书开心一点,反而是直接把话题引向于淮音了。
他略带歉意的看着亓晚书。
亓晚书也在看着他,虽然脸色苍白,但那双桃花眼,却依旧明亮异常,他看着沈青衣,然后眨了眨眼睛,眼眸清澈见底,像是能看透人心。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沈青衣心里的歉疚越来越大。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的说了一句:“抱歉啊,我不太会说话。”
好心办成坏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亓晚书却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说:“沈大夫的好意,亓厌心领了。”说完这句,他缓缓低下头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上的汤药。
黑褐色的一碗,因为轻微的晃动,荡起丝丝缕缕的波动,半点儿也照不出亓晚书苍白的面容来。
沈青衣看着他,然后听见他开口,声音很轻,还有几分虚弱,他说:“我和相爷刚认识的时候,他还不是当朝丞相,只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
那年,于淮音奉父命,进京赶考,不幸路上遇了劫匪,为了活命,他只好把身上的银钱都交给劫匪,劫匪见他穿着考究精细,想绑个肉票。
好在,得一过路的侠士相救,巧的是,那名侠士也要去长谣,两人结伴,有侠士在身边,于淮音得以一路安然无恙。
十日后,两人来到距离长谣城最近的一个小城镇,原是准备借宿一晚,翌日天亮,就继续启程,哪知当天晚上,侠士便告知于淮音,说另有要事,需先行一步。
于淮音与他告别,第十三次问他名字,对方笑的豪爽,说,以后有缘,自会相见。
告别了那名不知道名字的侠士,于淮音孤身一人往长谣城门走。却在长谣城外的小树林里,被一个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人绊倒。
被绊倒的于淮音滚下了小山坡,一直到夜幕四合,启明星亮才醒过来,他爬上小山坡,那血人还躺在原处,要不是心口处还有心跳起伏的迹象,他一点儿都不怀疑,这是个死人。
于淮音站在三步之外,看了一会儿,然后想也不想,转头就走,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那人用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不想死,救我”。
随后,他停下了脚步。
“后来我问相爷,怎么突然就决定救我了?”亓晚书回忆着往事,将其对沈青衣娓娓道来,他看着身侧的沈青衣,问他:“你知道相爷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沈青衣在丞相府半年,早就听说过这段往事,只是不曾听得这么细,也是第一次听这段往事的其中一个当事人说起。
他摇了摇头,诚实的回答:“不知道。”停了一下,他又问:“相爷怎么说?”
亓晚书虚弱的笑了笑,他微微仰起头,露出白皙的脖颈来,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在回忆那段过往,
“他说啊,‘你看见我的脸了,我要是对你见死不救,万一你死了,变了厉鬼来报复我怎么办。’”他模仿着当年于淮音的语气,说出这段话来,一说完,他就笑了。
笑里,全是似水温柔。
他偏头,看着沈青衣,那双如点墨一般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点起了漫天的星星,亓晚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他说:“当时我就想啊,这人可真有趣。”
沈青衣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一时间,竟是愣住了。直到亓晚书再次看向他,他才回过神来,他沉默片刻,给出自己的见解,说:“相爷以前,确实有些……有些出人意料。”
亓晚书闻言笑笑,并不说话。
沈青衣垂下眼眸,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听了亓晚书描述的于淮音,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亓晚书所说的那个于淮音,和救他,以及他这半年来,所见到的于淮音,并不是同一个人。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让沈青衣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犹豫了一下,问亓晚书,说:“那后来呢?”
“后来?”沈青衣似是有些意外沈青衣会这么问,他回答道:“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相爷救了我。”
决定出手相救的于淮音,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辆驴车,把成了血人的亓晚书抬了上去,把亓晚书身上的血人换了,简单的敷了药,包扎了一下,然后赶着驴车,进了城。
没有钱,住不了客栈,于淮音只得把人拉去城南的义庄,看管义庄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姓杨,城里百姓管他叫杨老头。
杨老头眼睛不是很好,特别是晚上,基本看不清人。这天,他正准备关庄子睡觉,打着灯笼,远远的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往这边赶。
等走进一些,杨老头这才看清,是一个看不清是男是女是胖是瘦的人,正拉着一辆车往这边赶。
杨老头提着手上的白色灯笼,扬声问:“是谁?”
于淮音停下车,朝着杨老头拱手,回答道:“过路人,想借老先生此地,留宿一晚,不知可否?”
杨老头眼睛不好,但耳朵很好使,除了说话的于淮音,他还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很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一样。
他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