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变生不测朝夕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代越今日醒来便总觉得心里一阵不安,连早朝听奏报也没心思,好在经过宋佑淳这么一闹,朝中大臣也安分多了,索性没什么大事,代越也就早早地就散了朝。
秋风已至,昔日宫中一片绿意盎然的树冠都由绿变黄,在一阵阵秋风的吹拂下,悄无声息的掉落枝头,几度盘旋之后,或被宫人扫走,或无人问津,碾落成泥。
荷花池的荷花,某位宫妃院里的玉兰,以及御花园里各色名贵的花草,皆因为秋风的到来,一日接一日的凋零败落,等到冬天来临的那一日,就只剩一片萧瑟颓败之景了。
御书房内,代越身穿明黄色龙袍,正背着手站在雕花的樟木窗棂前,日光透过窗棂,散落在他俊逸的脸庞上,冷漠的表情竟也因此变得柔和了几分。
那一头柔顺如绸缎般的发丝被镶嵌了红宝石的金冠在头顶处束起,龙形玉簪横向贯穿金冠而过,将其固定在发顶,朝向阳光这边的头发在阳光的浸染下似乎变成了金色。
代越看着窗外的亭台楼阁,好看的脸上一贯的没什么表情,那一对如星子般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如不见底的深潭一般深邃难测。
他似乎是在想什么,时不时蹙起眉头,像是遇上了什么难题,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神采,像是黑夜里流星划过天际,在那一瞬间照亮璀璨的银河。
恰在此时,窗外吹过一阵风,宫墙屋檐一角悬挂的铜铃在风中左摇右晃,叮当作响,声音清越非常,代越闻声,抬起眼眸,然后下意识的眨了两下眼睛。
等再看的时候,比起刚才,这时候他的眼里似乎有了焦点,顺着他的目光越过这皇城里玉宇琼楼,是皇城之外的千家万户,再远一些,是白雾萦绕的朦胧远山。
而西山之遥,是太阳落山的地方,天际掠过一群南飞的大雁,隐约间,仿佛还能听见群雁的凌空鸣叫。
盛易德从外面端了茶进来,见代越站在窗前,阳光从窗口洒进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阳光下,恍若天神临世,他愣了一下,然后躬身,喊了一声:“皇上。”
听见声音,代越转过头来,在看见盛易德那一瞬间,眼中情绪便已经尽数掩藏在眼睑之下,随后他转身往御案方向走。
“什么时辰了?”在御案前坐下后,代越随手拿了案上摆着的奏本翻看起来,随口问道,五官精致得俊脸仍没什么表情,却不怒自威,让看的人心里生畏,不敢上前招惹。
盛易德走到御案前,动作极轻的放下手上端着的茶盏,这才开口回答,说:“回皇上,刚过了巳时。”见代越提起了笔,他开始动手磨起墨来,又问:“皇上可是在担心于相?”
闻言,代越本能的抬眸,看了正在身旁替自己研磨的盛易德一眼,盛易德这话说的突然,以致于代越都没来得及敛眉,收起眼中那些对于淮音的担忧之色。
若是常人无意间窥探到了天子不想宣之于口的秘密,再被代越这么看上一眼,只怕是心脏都要被吓破了,只是盛易德行事向来有分寸,既然都敢直接问出口,就说明今天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代越看了他一眼后,就慢慢收回了视线,盛易德也适时的低垂下头,就在这个时间的交错点,代越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又带了几分沙哑,似有自责之意。
他问:“朕是不是不该让他去?”。
盛易德低着头,尽量放柔了语气,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似是而非的说道:“皇上应该相信于相。”
他自小就在庆临帝身边伺候,可以说是和庆临帝一起长大的,他看着庆临帝登基,也看着庆临帝阖眼逝世,在他的心里,他早就把庆临帝当做自己一生的主人了。
而代越是庆临帝亲封的太子,于盛易德而言,代越就是自己的小主人,所以,当年庆临帝逝世之后,他拒绝了代越要放他回乡养老的提议,而是继续陪在代越身边。
岁月匆匆,一转眼,至今已有八年,要论和代越在一起最久的人,只怕,整个皇宫,就是他盛易德了。他懂得察言观色,平日里又少言寡语,对代越的了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基于这样一个基础,不管怎么行事,都不至于失了分寸。于丞相对代越意味着什么,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盛易德是清楚且明白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那样问,敢这样答。
代越并没有对盛易德这个回答发表什么意见,也没有纠结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很快,他就再次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斐骋邻还没回来吗?”
盛易德恭敬的回答道:“还没有。”
他话音方落,外面就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皇上,御前侍卫斐骋邻求见。”
这可就是说曹操曹操到了,代越俊眉一挑,然后一把将手上的奏报合上,提高了音量,对外殿说:“传。”
盛易德闻言颔首,然后停止了研磨的动作,站到一旁去了。
斐骋邻是从城门口一路连跑带飞疾行过来的,在宫门口遇上下了朝要出宫的林应弦,林应弦在马车里看见了他,探出头去想打声招呼。
哪知还没等他开口,斐骋邻的人就没影了。他叫停了马夫,走下车来,看了看已经走远的斐骋邻,又看了看他来的方向,不由心中疑虑。
再说斐骋邻,此刻在在御书房殿外焦急的等待着小太监进去通传,心里那一抹不安到此时已经被放大到了最大,明明小太监才进去片刻,他就已经恨不得直接闯殿了。
终于,小太监走了出来,正要开口说话,斐骋邻没有给他机会,他一刻也等不及了,直接越过他,大步往殿内走了进去,边走边高声喊:“皇上,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