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了?”温远青有些讶异于赵世英的安静,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以及为数不多的见面里,这位打扮张扬的女士时刻都在吵闹着。
“别吵,我在思考。”赵世英皱着眉,烦心的说道。
“哦?思考什么?”温远青来了兴趣,心里再次给赵世英盖上了一层不成熟的标签。
“沈老太太昨天对我说过一句话,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什么话?”
“她说,她在我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那个守护好友的自己。”
“这么说。”温远青低垂着眼眸,语气平缓的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是已经决定了非要蹚沈家的这滩浑水了?”
“错误总是要被修正的不是吗?”赵世英自信的抬起头,“我同意沈家的决定,因为那是正确的,但是我并不认同就这么把思怡丢进神经病院不管不问了,她现在的情况还不算严重,只能说是轻度的精神不稳定,我们要做的难道不是带着她积极的接受治疗吗?”
“你以为沈家当初就没有你的这种想法吗?”
“可……”赵世英一愣,据理力争道:“可是他们并没有执行啊。”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执行?”温远青尖锐的说道:“你的想法太天真了,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整天24小时的围着一个人转,你自以为是的同情与怜悯,不过是在害人罢了。”
“不,我可以照顾她。”赵世英固执的说道:“再不行,我也可以请人照顾她。”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送进神经病院由专人看护呢?”
“我……”赵世英顿时接不上话来。
“医院才是专业的。”温远青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常人对精神病院总是存有莫名的奇异感,但是它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恐怖,我希望你能放下所谓的固有印象,让你的好友接受全面治疗,而不是盲目的相信自己的力量,如果你还是坚持己见,那么,今天就当做我没有来过这里,反正之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和我这个外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外人……”赵世英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抬起头看向起身准备告辞的温远青,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是啊,无论她再怎么热心,她与沈家注定是有隔阂的,因为她不姓沈,因为她是外人,而沈老太太之所以找上了她,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她人怎么样,而是因为她恰巧的出现了,沈思怡周遭没有什么朋友,可偏偏在这种紧要罐头,她出现了……
“唉。”
赵世英叹了一口气,将脸埋进臂弯里,视线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的腿。
沈老太太无法坚定的做出选择,便将难题抛给了她,可是拒绝帮忙这种话又哪那么好说的出口?亲手将多年的好友送进神经病院这种事情,未免也太过重了吧?
骑虎难下。
赵世英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词。
如果一开始不说那么多的大话就好了。
赵世英如此想道。
是的,她退却了。
可尽管如此,说出去话亦是泼出去的水,她知道,无论她现如今做出怎样的选择,往后的日子里,只要是关于沈思怡的都将与她脱不了关系了,因为就算沈家不追究,她的良心也会过意不去。
那……如果……就此消失……不做回应呢?
赵世英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惊的一愣,处境两难的陷入沉思。
***
时间转眼间来到下午一点多,街道与小巷内都鲜少有人,幼儿园大门紧闭,将一向中午归家的沈易秋隔绝于门外。
可以说的是撒谎的确不好,但更多的时候,谎言却远比真话来的方便,所以今天的沈易秋撒了个谎,他谎称要去找徐皓去玩,然后一起结伴上学,沈老太太心想徐皓的姥姥家离自己家挺近的,幼儿园也不远,两个孩子一起也安全,便放行了,可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徐皓留校了,根本就没有回家,现在估计还和其他留校的孩子一样午睡没醒呢。
门内,幼儿园的院子里一片安静。
门外,行人都没有几个。
恍惚之间,不禁让沈易秋产生了一种已经放假了的错觉。
“你是这个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吗?”
沈易秋顺着声音传来的位置,回身看向来人,嘴巴紧紧地抿着。
“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这个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啊?”
来人也是一副孩童模样,稚气未脱,态度嚣张中又带着一丝逞强的意味。
沈易秋看了看连书包都没有的小男孩,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沈易秋的小男孩?”孩童用手揉了揉鼻子,犹豫了一下,自我介绍道:“我叫楚墨,你叫什么?”
我叫沈易秋。
沈易秋在内心暗暗的说道,可惜没有说出的话终究是不被人听到的。
“你怎么不说话?”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楚墨疑惑的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小男孩,有些不满道:“算了,我也懒得和你说那么多,你们幼儿园什么时候开门啊?”
回应他的又是沉默。
沈易秋上下的打量着扒着门的楚墨,眼神无波。
“你不是这个幼儿园的吗,那你喊人开门啊。”明显被娇惯坏了的楚墨命令式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闲不住的往门缝里挤,试图挤进去。
“你找沈易秋有什么事吗?”沈易秋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平静地问道。
“我找他当然有事了。”楚墨龇牙咧嘴的挤着门缝,然而只是徒劳罢了,于是很快的他就放弃了,反倒跟他不认为是沈易秋的沈易秋说起了话,“我要找到他,然后告诉他,让他把他爸爸领回去。”
“领回去?”沈易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抓着的大门铁杆。
“没错,你都不知道他爸爸整天赖在我家里,我都快烦死了。”楚墨口无遮拦的说道:“所以,我就想着让那个叫沈易秋的小孩把他爸爸领回家去,这样我就轻松了。”
“可是他的爸爸已经是你爸爸了。”沈易秋紧紧地握着铁杆,墨色的眼睛里,情绪浑浊不清。
“他才不是我爸爸!我自己有爸爸!”楚墨大声的叫着,像极了索要糖果无果的在地上撒泼的熊孩子。
“墨墨!”
不等沈易秋说什么,一声威严的男声便介入了两人的对话。
回头看去,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知何时停在了身后的位置,车窗摇下,男人西装革履,连发丝都打理的一丝不乱,整个人看上去冷峻而傲慢。
然而尽管男人出众,但沈易秋的目光却坚定的看向了男人身侧的位置上,那上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的父亲——牧敬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