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见到了那个叫做文希的女孩儿，我本来还做好了可能会跟她发生冲突的准备，可是到了之后我才发现，在她面前，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十分的瘦弱，或许曾经很漂亮，但长久的卧床让她看起来一点生机都没有。
轮椅上的双腿搭着一条毛毯，细的有点恐怖，是肌肉退化的迹象。
“你好，林小姐，很开心你能来见我。”
她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很多，甚至看着有些虚弱。但很我说话还是尽量保持微笑。
“你看起来好年轻啊，多大？”
“二十。”
“那真的很年轻啊，我也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十七岁。”
我得知了她和翟诚的故事，一个关于初恋的故事，最终毁于一场车祸。
这个女孩儿，从17岁到27岁，人生里最美好的几年，都是躺在床上的。
她曾经会跳芭蕾，但是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我知道了。”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我马上就要去读书了，我会很快离开这里。”
她却摇摇头。
“该离开的是我，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却只是笑笑。
“你很漂亮，而我一辈子都注定是个废人了。”
“不，我会走。”
我意已决，没想到翟诚会突然闯进来。
他第一眼是看向我的，我立马看向文希，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破碎。
“你来了。”文希勉强笑了笑，“你带林小姐走吧，我要休息了。”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和翟诚同时开口。
“我送你回去。”“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我是以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见过文希过后，我实在是不知道我还能有什么理由继续坦然的跟翟诚在一起。
“我自己打车，你回去吧。”
我想尽量表现的坦然一点。
我曾经误会他是个浪子，但其实他一直坚守着自己对文希的承诺，十年来，我是他继文希之后的第二个女朋友。文希说。
“我察觉到他可能有了喜欢的人，于是我主动问了。”
翟诚没有追上来，一滴眼泪顺着我的眼角往下落。
“他说他第一眼见到你，其实就喜欢你了。但他不敢，觉得对不起我。”
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毕竟我跟他，只是一段年轻时候幼稚的感情。”
但我能听出来，她还爱着翟诚。
“十年了，已经够了。他爱上了别人，我不怪他。”
这世间有太多有缘无分，我还年轻，人生还有很多机会，可是文希已经错过了十年。
“我不想成为你们的阻碍，更不想他因为愧疚留在我身边，所以我想亲自告诉你，我退出。”
我走到了翟诚看不到的岔路口，这才敢任由眼泪往下掉。
“这算是我最后的一点尊严吧，林小姐，是我甩了他，对吗？”
我想翟诚一定很爱她，不然也不会为了她守了将近十年，这本该是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该退出的。
是我。
6.
如果我是个旁观者，听到文希和翟诚的故事，指不定还会赞叹几句。
可我偏偏是这个故事的参与者。
翟诚没再来看过我，只是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好好准备考试。”
我很认真的准备考试，把自己麻痹在书本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冬日很快再次来临，而我早已经失去了他的消息。
过完年，我就要去读书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别墅太大的原因，家里一点年味儿都没有，冷清得很。
我让阿姨回家了，因为我打算回老家去给我外公扫墓。
虽然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为数不多对我好的人。
老家很偏，飞机转火车再转大巴，上大巴的时候，我已经很累了，箱子也抬不起来。
突然，一双手接过我的箱子放到了架子上。
我抬头，怎么也不会想到翟诚会出现在这辆大巴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问的阿姨。”
他坐在了我的旁边，我张口想问很多问题，比如他跟了我多久，比如他来这里，文希怎么办。
但最终，我都没问。
我们一路无言，他陪着我去给外公扫了墓，非常虔诚的给我外公上了一炷香。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为什么要祭拜我的长辈。”
“这样的话，我辜负你，就会有报应。”
“文希呢？”
“不在这里说，走吧。”
我们住在了镇子上的破旅馆，可能因为天太冷，我的心太凉，半夜我发烧了。
他去给我买药，我烧得厉害，想起来烧个水喝，但是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最后我是被烟雾呛醒的，睁眼就看到前方柜子上的烧水壶线已经炸了，房间烧得正旺。
外面很吵，大概都是在喊着火了什么的，我想跑，但是使不上劲，两口浓烟一呛跪在地上直接就起不来。
玻璃突然被破开，有人在喊着危险，铝合金的窗框烧得通红，我看到翟诚顺着窗户爬了进来。他一把拽过我，脱落的天花板砸到了他的背上，他抱着我毫不犹豫地从窗户跳了下去。
失重感袭来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电视机炸了，热浪喷出来，翟诚抱着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该庆幸，这个小旅馆只有两层。
翟诚骨折了一条腿，背上也烧伤了一大片。
倒是我，只是头发被烧到了，不得已剪成了短发。
“挺好看的。”他的身上全是纱布，还有空跟我开玩笑。
“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我们扯平了。”
我想跟他两清，他却说。
“林颜，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说那十年里，其实他也遇到过有眼缘的人，但是从没有迈出去过，因为他不敢，觉得对不起文希。
“那你还包养我。”
“正因为不敢，所以只敢说包养。”
“你还爱她吗？”
“以前我不敢说喜欢，但现在我宁愿被指责，也不想放弃你。这么说会不会显得我很渣？”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我的倒影，我也想做个大度洒脱的好人，可是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那我们重新开始吧。”
7.
我不知道文希怎么样了，虽然好像我也没有做什么大的错事，但我却有种偷走了她的幸福的感觉。
翟诚让我别担心，他跟我说，他是都处理好了才去找我的。
“不是你从她身边抢走了我，是我选择留在你身边。”
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总之他说文希已经放下了。
二十岁生日那天，翟诚跟我求婚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被带到了场地里，我还以为是翟诚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惊喜，没想到睁开眼睛，居然是一枚戒指。
这里的人我都在他生日的时候见过。
我甚至看到了文希，她看着气色要好了很多，我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她对我释然地笑笑。
这一刻，我才知道，被全世界祝福是什么样的感受。
翟诚单膝跪在我面前，把戒指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小颜，感谢你能来到我的生命里。”
“怎么个谢法？”
“照顾你一辈子。”
大家都笑了，那颗戒指上的钻石很大，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出国读书的前一天晚上，文希说想见我。
她看起来脸色好了不少，自己在榨果汁。
“林小姐，尝尝我做的。”
我尝了一口，甜甜的，和她的笑一样，我想她是真的放下了。
“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我跟着她去了她的卧室，她给了我一个戒指盒，里面是两个素圈戒指。
我认出来了，是翟诚一直戴着的那个，和我在一起之后他就没再戴过。
“那个时候不懂事，误以为在一起就是一辈子，现在我留着也不好。”
我怎么能要，连忙让她自己保留。
话说完，我的眼前却突然开始模糊起来，只是短短几秒，那个劲儿好像一下子就起来了。
不到半分钟，我直接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有问题！那杯果汁有问题……
“林小姐，醒来后，我一直很好奇几个问题，如今就差一个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第一个问题，如果我一直没醒，他会爱上别人吗？答案已经很明显。”
我想拿手机打电话，但是刚刚为了推她的轮椅，手机没拿。
“第二个问题，他对你的爱，和对我的爱，到底哪个更深。答案也已经很明显。”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已经放下了，还在订婚现场对我笑来着。
“第三个问题，如果你也出事，他会为你守多少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我以为文希会杀了我，但她没有，她只是放了一把火。
她说车祸的时候，翟诚答应她自己一定不会死，会等她醒来。
“十年了，他不会再为了我活下去。他愿意为了你死在火海里。”
火烧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当时翟诚护着我的时候到底有多疼。
文希没想杀我，所以我没死，但也烧的差不多了。
特别是脸。
在我过往的人生里，我的这张脸给我带来过很多好处，小到男同学帮我搬东西，大到认识翟诚。
我虽然不是很在意，但当医生告诉我，可能会留比较严重的疤的时候，我的心还是颤了一下。
我知道，他已经说的很委婉了，烧伤的人我不是没见过，我只是还没拆纱布，但我觉得我的情况不会更好。
“还有一个人呢？”
“她的情况比较严重，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