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记忆中,文家舅父舅母对她都很好,虽然南方路途遥远,但每年都会写信给她。舅父还曾经带着表弟表妹进京来看望她。她幼时也曾经去过南方,在舅父家住过一段时间。
无论如何,舅父不可能不回一封信。
那么,只有两个原因,要么信件被人拦截,要么舅父出事了。
文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文人家庭,舅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书院掌事,并没有什么权势。
南边太远,她曾经担心过舅父家中遭遇不测,但以前手里没有人手,就是担心也是枉然。三个月之前,她雇了个人去南边打听,但是那人后来回信说,舅父家早就无人居住了。
这段时日各种事情交集,她也集中精力对付宫中的事情,一时间也不想将文家牵扯进来,难免疏忽。
天赐见文家兄妹一身灰尘,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脏兮兮,先安排他们去用饭洗漱。
看到文秀大口大口吃饭,秦双双怜悯地摸了摸她的头,“阿秀,慢慢吃。”
文秀吃着吃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从文熙兄妹嘴里得知,文舅父得罪了人,那人手段狠厉高超,先是无声无息将文舅父从书院里排挤了出去,时间刚好是秦双双成亲的时候。
随后,家里的宅子又出了麻烦,竟然说是霸占别人家的,于是一家四口被赶了出来。
无处可去之下,一家人投奔了文舅母的娘家。娘家兄嫂都是厚道人,但也只是小康人家,并不是十分富裕,给他们收拾了一处老宅住着。
那时候,文舅父十分牵挂秦双双,因为按照他的推测,差不多就是秦双双快要和胡廷翼成亲的时候了。可秦双双从来只和原来文宅那边联络,因此,文舅父时常去送信人那里打听有无盛京城来的信件。
到底还是招惹了祸事,被人扣上了盗窃之罪名,文舅父下狱了。
在狱中没几日,文舅母和一双儿女被人告知,文舅父畏罪自杀。文舅母如何能信?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她能不知吗?
她一个妇道人家去击鼓伸冤,然而无人理会,最终病倒,不久撒手人寰。
文熙和文秀兄妹欲哭无泪,埋葬了父母,兄妹俩病倒。这一病反反复复,转眼就是几个月。
文秀原本定了亲的,那一家人以文秀身体欠佳为由退了亲。文熙的舅父徐乾无意中得知,有个厉害人物看上了文秀,想将文秀弄过去。这样的说辞,其实是连个妾室的名分也不会有的,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吓得徐乾连夜将兄妹俩送走,让她们进京来找秦双双。
在这几个月之中,徐乾多方打听,知道秦宜峰已经去世,秦双双嫁给了明迟君,而且明迟君还入朝为官了。
是以,徐乾认为,文熙兄妹唯有投靠秦双双,既然明迟君入朝为官,想来能护住兄妹俩。
兄妹俩从前生活得也是很顺遂的,生活经验并不多,带的银钱在路上遭了贼,还生了病,几乎是九死一生才到了盛京城,找到秦双双的家。
文熙兄妹说的人物,必定不是个小人物,秦双双现在盛京城,离得千万里,不可能去南方找他麻烦。
当然了,文熙兄妹也不愿表姐为了自己涉险。再说了,其实他们自己现在也没弄清楚,父亲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他们打交道的只是几个小人物,可这些人应当不是背后主使者。
然而,既然文舅父都被逼死,为何能容忍文熙兄妹逃走?是一时间不察,还是觉得不足为惧?或者有其他缘故?
先将兄妹俩安顿好,文熙住在外院,文秀住在内院的一个小院子,离秦双双夫妻的居所有一段距离。
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自然要避着点明迟君。
秦双双决定带文秀参加后日的紫金翰园的荷花会。
从前的文秀性子活泼开朗,经受了连番打击,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跟秦双双出门那天,她恢复了女装,看起来清雅秀丽,眉宇间自有一股坚毅。
天舞和紫鹃、秦圆都跟了去,伺候其实用不着这么多人,秦双双想让她们也出去玩玩,难得不用防着别人,只是单纯地游玩。
但是,她们到底还是遇上了麻烦。
薛俐娘和陶秋菊、曹荏一行慢慢走了过来,秦双双淡淡颔首算是见礼。她俩之间的关系也算复杂了,薛俐娘身份比她尊贵,但她辈分比薛俐娘高。
陶秋菊皮笑肉不笑道:“明夫人,薛姐姐是侯夫人,你见了薛姐姐怎么连个礼也没有?”
秦双双不语,薛俐娘知道秦双双嘴皮锋利,很难讨得好处,因此说:“秋菊,明夫人也算是我的长辈,这一茬便揭过不提了。”
陶秋菊嗤笑,“一个连宗祠都未进过的人,也有脸在薛姐姐面前称长辈?薛姐姐好性儿好说话,别人未必见得就领情。”
想起胡廷翼说的话,薛俐娘胸口始终堵着一团火,因此,闻言便不再说话。
胡廷翼说,当年他性命垂危之时,是秦双双用药丸救了他的命。但是因为后来他缺药,旧伤未愈,还是去年秦双双再次给药治好的。
言下之意不外是,要薛俐娘交好秦双双。
但薛俪娘怎么也做不到,她心里莫名其妙堵着一口气。
曹荏说道:“薛姐姐,就算你好性儿不让她行礼了,但她身边的那个丫头总得行礼吧。她和你可没有关系。”
曹荏指的是文秀。
至于天舞几人,早都见过礼了。毕竟,她们身份低微。
而文秀,一眼就能看出她不是奴婢,曹荏推测,她要么是秦双双的好友,好么就是秦双双的亲戚。不得不说她还猜测得不错。
文秀忙见礼:“文秀见过侯夫人。”
她并不认得薛俐娘,但方才陶秋菊三言两语已经透出了薛俐娘的身份。
见礼是很寻常的事情,书香世家出身的文秀做起来行云流水,优雅自然。
曹荏看得牙疼,这小妮子哪来的,不卑不亢,不畏不惧,就是她想挑刺儿也挑不出。
薛俪娘好奇问了一句:“明夫人,这位姑娘不知道是谁?怎的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