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怕我伤害你吗？”顾倾城嘴上这么说，却老老实实地趴在摇椅的边上，抓着阮青的大手，一根一根地把玩着。
“我给你这个机会。”阮青侧着身子看着她，脸上没有半分虚假的模样。
顾倾城的心猛然一颤，久久不敢抬头看着他，纵然知道他的视线就落在自己的头顶，咫尺之隔。
“你这么说，我会骄傲的。”过了很久，顾倾城才捏着他的手指头，声音闷闷的。
“好啊。”阮青伸手替她拢起耳边的碎发，眼里的宠溺藏不住。
随着他的两个字说出口，顾倾城眼眶里打转的滚烫热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阮青没有哄她，只是淡笑着看着她哭，一边给她递上一块帕子。
“九爷，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啊？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干嘛还要藏着掖着嘛！”不想自己再沉溺在这种气氛中，顾倾城赶紧转移话题。
她拿着阮青的帕子擦着眼泪，上面还有好闻的马鞭草的清香。
“为了众生平安。”阮青难得开了个玩笑，惹来顾倾城一记白眼。
果然，这句话逗得小丫头笑了出来，阮青才解释道：“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说到这句话时，阮青的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曾经的时光。
顾倾城当然知道，生活在那样一个大家族中，不可能平安无事，可她不知道，阮青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阮俊杰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这一点你知道吧？”阮青突然提起这个人，顾倾城愣了一下，点点头，知道他要和自己说阮家的往事，便不再开口。
“他是最小的孩子，也就是说，父亲的的确确有十个孩子。”阮青回想起幼年时光，眼中没有一丝热切与畅想。
顾倾城见过阮国华，以他的年纪，恐怕前面的几个孩子都不小。
“两个孩子，尚且难以做到一碗水端平，何况是十个。”他清润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沾染上三分薄凉，顾倾城听得真切，心里堵得慌。
“因为他小，所以我们都必须让着他，最出彩的一定是他，无论他有没有这个能耐。”阮青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似乎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长得好看，有时候也是一个大错。”说到这里，顾倾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母亲，是一位名伶，无权，无势，无背景，只是因为和父亲有了我，就要承担原本不该她承担的一切。”
“别人骂她是狐狸精，我就是狐狸精的儿子。小时候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却知道并不是好词。”
“去了阮家以后，母亲就没有再笑过，甚至她也告诉我，不允许我笑，不允许我出现在外人面前，抢了别的孩子的风头。”
“虽然父亲有别的孩子，却从没有向阮俊杰那样真心疼爱过，把他宠溺得无法无天。一切光环都要是他的。”
“所以在他有了认知后，我就成了他最大的嫉妒对象。”
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这张脸罢了。
“脸上的那些伤痕，并非全部造假。”阮青握着顾倾城的手，余光瞥了一下桌子上的面具，眼里充满了恨意，“他骗我有母亲的遗物给我，叫我去拿，提前找人埋伏在那儿，打了我一顿，又浇上了汽油，想把我烧死。”
“可惜我命不该绝，因祸德福，反而际遇更好。不过为了不让他警惕，我还是戴上了这个面具，不时照着镜子，也能想起被他陷害过的过往。”
顾倾城只是在一旁听着，都觉得阮俊杰心思狠毒。小小年纪就要致人于死地，没有半分人性。
“那公公呢？他就没有……”顾倾城想说有没有惩罚阮俊杰，可话到嘴边，还是停了下来。
阮俊杰如今还能横行霸道，阮国华怎么可能教训他？
“父亲舍不得。”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是阮青长大以后才知道的。
“我看公公现在对你，似乎有些畏惧。”顾倾城想起了唯一一次去老宅的经历。
“人只会畏惧权力，畏惧强者，畏惧掌控着自己命脉的人。”阮青说着，冲着顾倾城一笑，灿烂的笑容仿佛考了满分的孩子，“我是阮氏集团的联合总裁，他怎么会不怕我？”
他认清了父亲是靠不住的这个真理，于是开始暗中扩展自己的人脉与势力。
阮国华一心扑在阮俊杰的身上，当然不会发现自己正在一点点被架空。
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回天乏力，阮家彻底落在了阮青的手中。
顾倾城听着他讲述自己纵横捭阖的过往，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看着他平淡的脸上没有一丝骄傲。
“父亲宠阮俊杰，没有一个人会提醒父亲，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他夺走了全部的疼爱，总要付出点什么。”
直到这一刻，阮清才像一个没有得到糖的孩子，隐约地表露出对阮国华的失望，和对阮俊杰的嫉妒。
“在阮家只剩下我和他的时候，一切就都在我的手中了。”
可是当他真正得到这一切的时候，阮青他发现自己并不快乐——他想要的快乐，永远也不可能得到。
“希望公公会后悔，他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儿子对他全心全意的爱，总要付出点什么。”顾倾城学着阮青的口吻说道。
阮青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笑了笑：“无所谓了，有得必有失。”
顾倾城隐隐的感觉到，他口中所说的得，也许指的就是自己。
“你喝醉酒的那一次，曾说我是天才，还记得吗？”阮青揉着她的手，并不指望她记得。
果然，顾倾城真诚地摇了摇头。
阮青笑着，兜着她的下巴：“我不是天才，我是魔鬼，遇到你以后，我才慢慢控制自己，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暴虐的一面，所以只能忍着。”
他的手带上了几分力气，顾倾城仿佛能感受到他口中所说的暴虐。
“如果哪一天，我没有控制住，你会逃吗？”
阮青松开手，眼神光芒暗淡。
顾倾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拖着他的手，垫在自己的下巴上，摇头道：“不会。”
“天才是你，魔鬼也是你，阮氏集团联合总裁是你，我顾倾城的男人也是你，只要是你，我就不会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