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知渺的生日宴后,他们还在老宅住了一周。
这一周主要是为了将城郊别墅改造得更适合病人休养。
改造完毕,两人一狗就回了家。
走进大门时,时知渺还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满打满算,她离开了五个月。
那个晚上她决绝离开时,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住回来,没想到拉拉扯扯的,还是回来了。
这套房子光洁如新,和她离开时别无二致,时知渺看着盛夏的骄阳透过落地窗的玻璃洒在地板上,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她有点好笑地想,如果再跟徐斯礼吵架,那就把他赶出去,这套房子她要独占。
蒲公英倒是没那么多感想。
它一回到熟悉的地盘,立刻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而后就像一颗毛茸茸的炮弹,嗖地窜了进去。
先在客厅地毯上打了个滚,然后冲上楼梯,在二楼巡视了一圈后,又咚咚咚地跑下来,嘴里叼着它的牵引绳,塞到时知渺的手里,大尾巴也摇得像螺旋桨。
时知渺失笑,弯腰拿起绳子:“好啦,知道你想念你的领地了,现在就带你出去巡视。”
徐斯礼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有些倦懒:“你们去吧,我上楼睡会儿。”
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容易感到疲累,很需要睡眠。
等时知渺牵着蒲公英在外面溜了两圈回来时,徐斯礼还在睡。
她一边解开蒲公英的绳子,一边对它说:“不准去二楼吵爸爸,知道吗?”
蒲公英张嘴要叫,时知渺“嘘”了一声,它就变成低低的“呜呜”。
徐斯礼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他走下楼时,看到客厅灯光明亮,照着坐在沙发上的时知渺,周身好似发着柔和的光。
她正拿着梳子给趴在她面前的蒲公英梳理毛发,一边梳,一边对站在旁边的宋妈交代:
“徐斯礼术后两个月内都属于恢复期,需要特别注意,饮食要清淡有营养,忌辛辣刺激;卫生方面,房间要经常通风,他现在抵抗力弱,要避免让他直接吹风。”
“还有蒲公英,它外出回来,都要用湿巾把爪子和身体擦一遍,再用宠物消毒液喷一喷,免得将外面的细菌带回家,洗澡的频次也要比以前多。”
宋妈一一记下,笑着道:“太太放心,我都记着了。”
“不过少爷的身体底子好,恢复得也快,连胡医生都说,别人像他这么重的伤,起码要在ICU里住两三天,少爷一天半就能出来;别人出院要二十天,少爷半个月就可以。”
时知渺也笑了笑:“这倒是,毕竟他以前是玩赛车和各种极限运动的,身体素质确实比一般人要好。”
她又想起什么,“对了,他一个月后要复查脑部CT,这个您也帮我记一下,我怕我工作一忙给忘了。”
宋妈说:“您忘了,医生也不会忘的。”
时知渺梳完蒲公英,动手将梳子上的毛发揪下来丢进垃圾桶,温声说:“但我想陪着他一起去。”
徐斯礼倚在楼梯口,静静看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被温水浸过,慢慢泛起暖意。
之后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轨。
时知渺照常回北华医院上班,但跟以前相比,又有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她下班回家的时间规律了很多,周末也不会动不动就被急诊电话叫走做手术,好像清闲了不少。
徐斯礼由此品味出来:“所以,你以前那么忙,有时候忙到半夜才回家,忙到周六日也要加班,纯粹是因为不想看见我?”
“……”时知渺面不改色,“看破不说破,说破了,尴尬的不还是你吗?”
徐斯礼:“……”
得,是他自己造的孽。
时知渺在家,主要是陪徐斯礼做复健。
徐斯礼的右手出现了轻微的颤抖,这是颅脑损伤的后遗症之一,复健医生给的方案就是握压力球,锻炼手部力量。
每次徐斯礼力道没控制好,或者手突然一抖,球掉在地毯上,就会被蒲公英叼起来,扭头就跑,再也不还给他。
徐斯礼气道:“你真是我的好大儿!”
蒲公英:“汪汪!”掉了就是我的!
时知渺看到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忍住笑,连忙起身去追蒲公英:“蒲公英,把球还给我,那不是你的玩具。”
徐斯礼感觉自己是这个家的食物链底端,一只狗都能来“欺负”他。
他没好气地拿起另一个压力球,左手拿起平板电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球锻炼,一边专注地看文件。
看着看着,他脸上轻松的神色就渐渐敛去,眉宇间拧起一丝凝重。
有几项原本推进得很顺利的合作,近期却出现了明显的停滞,甚至有一家长期合作的欧洲供应商,也提出了暂缓后续订单的意向。
他沉吟片刻,直接用左手操作平板,拨通了周祺的电话。
“少爷。”
徐斯礼:“我看了一下最近几份报告,欧洲LMC和亚太区的几个合作项目,进度滞后,怎么回事?”
周祺说:“少爷,您也注意到了?是有这个情况,我们初步研判,这可能是跟您受伤的事情有关。”
“虽然我们当时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但还是有风声走漏出去,您是徐氏唯一的继承人,外界,尤其是这些深度绑定的合作伙伴,难免会担心,万一您出现……不确定性,就会影响长期合作的稳定性,所以他们才会持观望态度,选择暂缓项目。”
徐斯礼听完,扯了扯嘴角:“意思就是,担心我挺不过去,徐氏会乱?”
“咳,是的。”
徐斯礼的食指在平板上轻轻敲了两下:“我确实太久没在公开场合露面了……你安排下去,明天上午十点,召开视频会议,讨论磁悬浮项目第二期,我要亲自出席。”
周祺立刻领会出他的意图:“让外界亲眼看到您一切安好,并且依然牢牢掌控着项目方向和集团运营,确实是最好的定心丸。”
“嗯。”
第二天上午,别墅书房。
徐斯礼换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虽然身形比受伤前要清瘦一些,但依旧挺拔,他又从时知渺给他买的帽子堆里,挑了一顶与西装同色系的软呢帽。
帽檐下的眼神清醒、平淡,丝毫不见病态。
十点整,视频接通。
当徐斯礼的面容出现在大屏幕上时,不少人都露出了或惊讶或放松的神色。
会议开始,徐斯礼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听取各方的进度汇报。
他听得认真,偶尔提问,每一个问题都切中要害,他思维的敏锐,逻辑的缜密,和对项目的掌控力,与他受伤前别无二致。
整个会议过程,他都从容不迫,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刚从开颅手术中苏醒的病人。
四十五分钟的会议结束,徐斯礼做了最后的总结,在一片肯定的点头里关掉视频。
然后抬手按了按因为长时间专注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身体也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一直守在旁边的周祺上前一步:“这么多人亲眼看到您精神饱满、思路清晰的样子,相信很快您安然无恙的消息就会传开,股民和合作方的信心也会回来。”
徐斯礼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几秒,他才重新睁开眼,眼底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甚至带上了几分冷冽。
他转而问道:“薛昭妍,还在仓库地下室关着么?”
周祺:“是的,少爷,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关着,日夜看守。”
徐斯礼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脖颈,眼神幽暗:
“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