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结束后,雨下得更大了。
肆虐的大雨压弯了松柏的枝头。
火化间旁的家属休息室。
傅斯越直挺挺地杵在玻璃窗前,眼神空洞望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世界,一声不吭。
期间夏忆心想上前安慰,也被靳如意拦住。
直到漫长的四个小时后,工作人员推开门,捧着一个白玉骨灰罐走了出来。
“傅先生,节哀顺变。”
傅斯越动了动眼珠子,视线僵硬移动到骨灰罐上。
他紧了紧手指,好半天才伸出手,将那骨灰罐小心接过来。
不顾旁人的劝阻,他颤着手打开了顶盖。
直到看见罐子里杏白色的骨灰,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他的荔荔。
那么漂亮乖巧、深爱他的荔荔。
如今被装在这只小小的白色罐子里。
从此以后,他再也看不见她恬静的笑容,听不见她温柔的声音。
天空敲响一记沉闷的重雷。
傅斯越将骨灰罐牢牢抱在胸口,重重跪倒在地。
一双眼睛哭到血红。
“荔荔,我的荔荔......”
葬礼结束后,傅斯越推掉所有工作,遣走所有佣人,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别墅里。
一连三天,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靳如意实在放心不下,便到别墅找他。
推开门,没有意料中的酒气熏天和一片狼藉。
客厅整洁灯光明亮。
沙发前的茶几上是新换的山茶花。
电视机开着,正在播放节目。
靳如意有些诧异,她皱起眉,刚走进去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食物香气。
隐隐约约还有切菜的声音响起。
靳如意拎着包,快步靠近,才发现自家儿子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
听见响动,傅斯越回过头,“妈?你怎么来了?”他脸上很快堆起笑意,“正好,我今天做了不少菜,待会儿一起吃吧?”
靳如意眉心蹙得更紧。
从殡仪馆离开那天,傅斯越明明很难过,可眼下他的样子看上去......
怎么跟没事儿人似的?
她顿了顿,才迟疑着开口:“斯越,你......没事了?”
“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傅斯越眉目含笑,“您先去客厅休息吧,我还有两个菜就好。对了,记得把电视声音开小点,荔荔还在睡觉,别吵到她。”
话音落下,靳如意表情一僵。
“斯越,你在说什么?什么荔荔?”
“当然是您的儿媳妇霜荔啊。您怎么回事?几天不见连荔荔都不记得了?”
“......”靳如意闻言,心脏微微发凉,“斯越,你这是怎么了?霜荔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妈!您胡说八道什么呢?”傅斯越眉心一紧,表情不悦:“荔荔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她是您的儿媳,您怎么能咒她?”
靳如意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连忙上前,抓住儿子的手,“斯越,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好不好?”
“走,我们立刻去医院,妈妈陪你去看医生!”
“好端端的我看什么医生?您别再这里添乱了,我还要炒菜呢!一会儿荔荔睡醒了饭还没好,她会饿的!”
说完,傅斯越拉开母亲的手,转过身继续忙碌。
“祝霜荔已经死了,儿子,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妈妈知道你很伤心,很痛苦,但是人要向前看!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啪——
傅斯越将手里的厨具重重放下,“妈!我再说一遍,荔荔很好!您要是再咒她,别怪我翻脸!”
“斯越!你清醒一点!荔荔已经死了!三天前是你亲手把她的骨灰罐放进墓地里的,你都忘了吗?”
“墓碑上的字也是你亲手雕刻的啊!”
靳如意心痛地直掉眼泪,打开手机屏幕递到傅斯越面前。
“你自己看看,这是你亲手雕刻的墓碑!荔荔已经死了,别再自欺欺人!看见你这样我真的很痛心!”
空气沉默了几秒。
傅斯越僵硬的视线定格在手机屏幕上。
【爱妻祝霜荔之墓】几个大字,如同细长的针,瞬间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霎时,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婚礼前两天他赶着赴夏忆心的约,离开前祝霜荔最后平静看他的那一眼。
他冲进茶花山,漫山遍野寻找霜荔的场面。
还有消防员抬着担架下山,他跪在霜荔面前的样子。
终于,傅斯越眼尾淬红,眼神如灯灭。
“斯越,放过自己吧。霜荔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哗——
傅斯越突然抬手,一把掀掉了厨房岛台上的所有东西。
“出去!都出去!”
满地狼藉。
傅斯越靠着墙滑坐在地,将头埋进膝盖里,无助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