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霜荔转过脸,目光撞进他漆黑双眸的那一刻。
眼前又突兀闪过另一个画面。
她站在山顶,手握着烈焰燃烧的火把,看着漫山遍野的山茶花。
那双哭红的双眼,除了眼泪,还有无尽的绝望与痛苦。
握着火把的手微微发颤。
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用力将火把丢进花海。
火光映照着她满脸泪痕的脸。
她抹了抹湿 润的眼角,语气坚定而决绝,“傅斯越,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嗡——
刺耳的嗡鸣声短促划过脑海。
祝霜荔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的,猛地将自己的手从傅斯越双掌之中抽回。
心脏不可遏制地抽痛了一瞬。
她立即抬手紧紧护住心口。
“荔荔......”傅斯越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祝霜荔捂着胸口,渐渐平缓呼吸。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那座茶花山,是不是着火了?”
“你怎么知道?”傅斯越脱口而出,瞬间又反应了过来,“你真的都记起来了?”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着火了?”
“对。你离开那天,茶花山发生意外着火。经过消防部门勘察,初步认定有人误闯进山,丢弃烟头所致。说到底是个意外。”
是意外吗?
祝霜荔手指渐渐蜷紧。
刚刚那个闪回的记忆里,明明是她一脸决绝丢下火把,烧毁了整座山的山茶花。
怎么会是意外?
还是说......连傅斯越也不知道实情?
见她半天不接话,傅斯越小心翼翼抚了抚她的肩,“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没有。”祝霜荔摇摇头,“只是闪过一个状似茶花山着火的画面。”
“着火那天,正好是你启程来德国的日子。”
傅斯越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那天,你正好撞见了茶花山起火?”
祝霜荔抿了抿嘴,“我也不清楚,只有一个一晃而过的画面而已。”
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她不想太莽撞,以免连累身边人跟着担心。
见她这么说,傅斯越也不好再追问。
“没事,想不起来只是暂时的。慢慢来。”
逛完植物园。
傅斯越提出要带祝霜荔去旁边的小型游乐场逛逛。
说是以前读书的时候,两人经常会去游乐场。
想以此更好地刺激她,帮助她恢复记忆。
话都这么说了,祝霜荔自然不好拒绝。
去游乐场这一路,她头靠着车窗,思绪万千。
回想起方才闪过的那个画面。
放火烧茶花山的人就是她自己。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座茶花山是傅斯越的心血,也是他们两人感情的见证。
平白无故的,她怎么会忍心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还有画面最后那一幕。
她满脸泪痕,说永生永世与傅斯越不复相见。
以及说那话时,眼中弥漫的那抹极致的绝望......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说出那些话,会让她有那样的表情?
犹记得那天在咖啡厅,傅斯越第一次与她沟通,当时他明明说两人仅仅是闹了些小矛盾。
若真是情侣间的小打小闹。
她何至于烧山?何至于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越是往下想,祝霜荔的心就越乱。
她隐隐有种直觉。
似乎大家还有很多事情瞒着她。
傅斯越是,祝书云也是。
而究竟隐瞒的是什么。
或许,只有等自己恢复记忆之时才能揭晓。
二十分钟后。
黑色宾利停在了游乐场门口。
大抵是坐落在小镇的关系,游乐场里的游客并不多。
祝霜荔因为那个记忆片段的关系,并没有多大的兴致。
倒是傅斯越一路兴致勃勃,带着她又是坐摩天轮又是玩旋转木马。
同时还不忘给她讲述两人从前在游乐场的一些往事。
祝霜荔没什么心思仔细听,只是礼貌应付。
从旋转木马园出来,傅斯越看出她兴致缺缺:
“是不是项目不怎么合心意?”
“也不是,就是有点累,不想玩。”
见她这么说,傅斯越也不好勉强,“那要不我陪你去那边的摊位逛一逛?”
游乐场靠近大门口的位置,有一整排的小摊位。
除了打气球,套娃一些小型游戏以外。
还有不少卖当地特产,以及游乐园纪念品的。
祝霜荔走过去,停在了一处卖饰品的摊位前。
“荔荔,你看这个。”
傅斯越拿起桌上一串手链,递到她眼前,“有没有想起什么?”
视线跟随。
手链是用象牙白动物小骨穿成的。
造型别致精巧。
“六年前,你跟着学校去大山里写生,后面不慎跟人走散。我得知后立刻带人去山里找你,期间不小心摔到了腿。
之后我被送进医院做手术,医生取出了好几片碎掉的小骨。
那些小骨最后被我串成了手链送给你。我说过,你就跟那些小骨一样,是我一生的软肋。”
说到这,傅斯越叹了口气,将手链放回原位,“不过你离开海城前,将手链送去养护店清洗。
之后急匆匆来了德国,也不知道那手链现在到底在哪里。”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提起“养护店”三个字时,祝霜荔的脑海突然想起两道声音。
“荔荔,我送你的软骨链怎么不见了?”
“送去养护店清洗了。”
画面一闪,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桌上放着的那串象牙白软骨链。
悲凉的眼神中带着一股绝望。
她拿起铁锤,一锤又一锤,毫不犹豫地将那手链砸得稀巴烂。
“荔荔?荔荔?”
傅斯越唤了好几声,才将祝霜荔的思绪拉回来。
“什么?”
“怎么突然走神了?”傅斯越一脸关切看着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霜荔怔愣片刻,下意识摇了摇头。
整个人压根没有从刚刚那个回忆片段里缓过来。
画面的她,拿锤子砸的那条手链,分明就是傅斯越说送给她的那条。
所以,她先前说拿去养护店清洗是骗傅斯越的。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越想越混乱。
以至于傅斯越提议带她去游乐园旁边的主题餐厅吃饭,她都没什么心思,直接婉拒。
下午两点。
司机将黑色宾利开回市区。
傅斯越问:“你家地址在哪?要不先送你回去?”
“不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
“你下车之后又要再打出租车,多麻烦!我直接送你回去不是一样么?”
傅斯越说着,看了身旁女人一眼,“还是说,你担心被你......丈夫看见,会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