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冬暖盯着那份体检报告，感觉就像是手里面端了一垒板砖，压手的受命。
叶芳菲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打开。
叶冬暖先是犹豫，然后滚了滚喉咙，最终还是打开了那份体检报告。
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逐一扫过这些资料之后，叶冬暖还是从诊断书上看到了结果。
肺癌一期a！
看到“癌”这个字眼的时候，叶冬暖双眼像是猛然被针扎了一下，飞快的合上了体检报告。
她不敢在看下去！
叶冬暖下意识抬头看向叶芳菲，发现她也在盯着自己。
比起自己的惊慌失措，叶芳菲就出奇的冷静，平淡。
甚至几乎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的变化。
叶冬暖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去，翻看了一眼被体检人的名字，的确是叶芳菲无疑。
“这东西……是专门为了……唬我的吧？”
叶冬暖看着自己的母亲，扯起了唇角。
她也在极力的学着叶芳菲的模样，想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甚至想以玩笑的口吻去提出问题，奈何道行太浅，一开口就溃不成声。
最开始是笑着的，声音一抖之后，叶冬暖双眸一酸几乎是瞬间就要哭了出来。
因为，即便是叶芳菲没回应，她已经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等会……”
叶冬暖转过头去，吸了吸鼻子，她在拼命的想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的办法。
她下口狠狠的咬了自己的虎口，直到那种钻心的疼从心脏和大脑深处炸开。
“什么时候的事儿?”
叶冬暖再转身看向叶芳菲的时候，神色已经从容了很多。
她不想让自己表现的特脆弱，也不太想表现出对叶芳菲关心，她觉得那样彼此之间应该都乜办法适应。
叶芳菲抬手把体检报告从叶冬暖手里抽了去，屈膝矮身慢条斯理的又把东西锁了保险柜。
她起身后，斜倚在自己办公桌上，昂首回忆。
半晌，喃喃道：“有一段时间了吧~上次去体检的时候不还碰到你了吗？还冲你一顿发火……”
听叶芳菲这么一说，叶冬暖几乎一下子就到了当时的那个画面。
原来就是自己撞破佟雯雯，摊牌“送花圈”那件事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多多少少听到过叶芳菲在医院里体检，也听佟雯雯提过叶芳菲好像咳嗽厉害。
可那个时候叶冬暖根本就没有多想，以为叶芳菲不过是每年例行体检。
而且，叶芳菲还不到五十岁，保养的有非常好，打眼看上去也就奔四的年纪，这么年轻怎么会……
那一瞬间，叶冬暖心里忽然懊恼到了极点。
不知道是在懊恼自己后知后觉，还是在懊恼命运的作弄，她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又在眼底纷涌出来。
现在就算是叶芳菲什么都不说，叶冬暖也什么都明白了。
最开始的时候，叶冬暖就是想不明白叶芳菲为什么会突然跟她求和。
这根本不是这傲娇女人的性格。
前二十年她们之间的关系都能绷成那样，叶芳菲要想一直绷到进棺材也不奇怪。
怪就怪在她主动松口服软了，稀奇！
那会儿，叶冬暖只以为是她看透了继女佟雯雯的所作所为良心发现这才回来跟她攀扯。
可现在想想，其实不是。
叶芳菲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体状况，所以有些事，她就得抓紧，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
而至于后来，她没头没脑的一直想要自己去她公司，而且非常急切。
虽然叶芳菲的理由说了好多种，但都不够有说服力，所以叶冬暖也就一直当耳旁风听了。
可现在想起来，原来真相却是……
叶冬暖看向叶芳菲，想到这个女人肺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侵蚀她的身体。
想到将来的某天，眼前这个光鲜亮丽的女人会跟其他癌症病人一样，头发掉光，双目无神，精致动人的脸蛋变得羸弱消瘦整个人到最后变成一把枯槁……
想到自己跟这个女人的母女缘分可能会像蜉蝣的寿命一样说断就断，叶冬暖情绪失控，眼泪夺眶而出。
“哭什么？”
叶芳菲瞧着她，一脸嫌弃：“我这不是活蹦乱跳好好的嘛？”
她伸手扯过叶冬暖的手臂，把她拉到了自己跟前，伸手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叶芳菲：“才一期呢，哭什么？没事！”
她这么一说，叶冬暖的眼泪就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滚落。
根据她浅显的认知，肺癌是所有癌症里面最凶险，也是死亡率最高的！
等于说，接到那张诊断书的时候就是接到了上帝的邀请函。
叶冬暖越想心里越酸，眼泪根本止不住。
“行了，别哭了。这眼泪怎么还越说越神气了？”
叶芳菲继续给她擦着眼泪，这一次换了方帕：“都跟你说了，没事~”
叶冬暖瞧着她，绷着唇，憋着泪，没说话。
没事……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叶芳菲：“你放心，我这一条命，阎王爷没那么容易收了去！”
叶冬暖心说，你以为阎王殿是你们家开的，你说了算吗？
“我啊，将来还得看着你嫁人生子呢！”
叶芳菲温柔又细致的帮叶冬暖把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干，她说道：“你那个死鬼老爸走的早，我要是在不看着你结婚成人，我死不瞑目！”
叶冬暖鼻子又是一酸。
叶芳菲：“而且，我都跟那帮闺蜜把牛都吹出去了，将来我一定是最辣的外婆。所以啊，我不光要看着你结婚生子，我还要给你带孩子呢~”
叶冬暖兜着眼泪拼命点头。
但心里已经的酸楚却已经翻涌开来。
结婚倒是没什么悬念，可……可她现在的身体生孩子就太难了。
可是不是说……她一时生不出娃来，母亲就不会走呢？
叶冬暖心底里忽然间生出了一个天真又可笑的念头。
可这念头就像是一个肥皂泡，刚升起来就碎了！
“别哭了！”
叶芳菲眼圈也跟红了起来。
她指尖裹着叶冬暖的脸颊，仔仔细细的端详起来：“我呢，肯定是要积极治疗的，你也不这么担心。”
叶冬暖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红着眼圈问她：“医生怎么说？”
叶芳菲：“医生当然是建议尽早手术。”
叶冬暖：“那……那赶快啊……”
“噗~”
叶芳菲别她猴急的表情给逗乐了：“快什么快，你说了算啊？还是你给我做？”
叶冬暖：“……”
叶芳菲：“医生说这东西就是奔着我要我的命来的。长在主动脉附近，还不好动刀。”
“那……那怎么办？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方法？”
叶冬暖听了心脏又一下子提了起来：“或者保守治疗，还是说有没有其他办法……”
叶芳菲摆了摆手，制止了她说下去：“这个你不用操心，你也操心不来。”
“我的朋友已经我联系了国外的医院，我准备一下就会飞去办理入院手续。”
“在那之前……”
叶芳菲的手掌就拍在了叶冬暖肩膀上：“思来想去，公司的事情交给你，我才最安心。”
这个手叶芳菲能信任她，叶冬暖心里当然感动，可现实摆在面前，她有自己的顾虑。
叶冬暖：“可是药妆的事情，我一窍不通。”
叶芳菲又摆了摆手：“这个你放心。又不是让你做进实验室。而且里面核心团队都是我的心腹，你只要跟他们磨合好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叶冬暖听了，眉心又粗了起来。
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嘀咕，磨合这个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的。
菲颜药妆是叶芳菲一辈子的心血，万一砸自己手里，那她就是罪人。
叶芳菲看出来她的忐忑，顺势就把叶冬暖勾进了自己怀里。
“我离开之前会把所有的事情给你安排就绪，您只管来公司就成。”
“况且我去治疗又不是关禁闭，我是会实时监控着公司动态的。”
叶冬暖听了，侧头看着她，见她如此乐观心里更是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
“好了~”
叶芳菲又拍了拍女儿的肩：“你呢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慢慢适应。我生病这事儿佟雯雯还不清楚，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飞回来横插一脚。”
“你也不想看着我还没死呢，她回来把公司给搅黄了吧？”
叶冬暖摇摇头，本来想放点什么狠话让叶芳菲安心，可发现如今这个光景下，没了任何发狠的心思。
叶芳菲捏捏她的肩：“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次叶冬暖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叶芳菲见她同意，一颗心总算是有了着落。
高兴之余也不叮咛叶冬暖：“对了，我生病这事儿不许跟任何人提及，包括季昱寒。”
“我这个性子你是知道的，在这个圈子里不说树敌，反正瞧不上我的大有人在。外加我跟季昱寒有那层嫌隙在，要让他知道我得了绝症，他还不得笑掉大牙？”
叶冬暖：“他不是那种人！”
叶芳菲：“人心隔肚皮。你可不要自作聪明。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好揣摩，就是人心不可捉摸。更何况是那个心思城府那么深的季昱寒？”
叶冬暖知道正叶芳菲对季昱寒有成见，多说无益，索性避而不言。
“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叶芳菲显然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看家的阿姨拿手菜就是你喜欢吃的糖醋鱼。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