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
关智上对郜星文同排座位的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说：“你们是一起的？”
“是，怎么了？”
男孩子警惕地看着关智上问。
“我在头等舱那边有两个座位，”
关智上把自己的登机牌给男孩子看，“介意换一下座位吗？”
“哦！可以可以！”
小情侣喜出望外，赶紧收拾东西站起来，欢天喜地跑去头等舱了。
郜星文坐在靠窗位置，把脸扭向窗外，一眼也不看关智上。
关智上默默坐到他身边，也不再打扰他。
飞机在三万六千英尺的高空平稳飞行，机舱内很安静，发动机和湍流边界层有规律的轻微噪音，使人昏昏欲睡。
郜星文心力交瘁，头靠在舷窗遮光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关智上轻轻给他盖上毯子，痴痴凝视着他超凡脱俗的脸，心里既自责又难过。
——星星性情变化太大了。
从前的星星像头小鹿，胆怯、温顺、于人无害；如今的星星像头小豹子，倔强、易怒、攻击性极强。
关智上有太多的话想对郜星文说，他的想念、他的悔恨、他抱薪救火般越是挣扎越是强烈的爱恋……
——我要耐心，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消弭裂痕。
可是郜星文不给他机会，一看到他就浑身竖起防御的尖刺，着让关智上又郁闷又焦躁，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郜星文又梦见了萧景阔——浑身血淋淋的，躺在雪白刺眼的手术台上。
“我做噩梦了，我要赶快醒来。”
郜星文在梦里灵与肉分离：一个清醒的郜星文飘在半空，居高临下悲悯地看着另一个悲伤的郜星文哭泣：“三宝，不要死，你不能让我习惯了有你陪伴，再一句话不说地丢下我一个人。”
“三宝，三宝，你回来……”
机舱内陷在混沌里的郜星文，流着眼泪喃喃梦呓，还以为只是梦中的自己在哭泣。
关智上脸色煞白心如刀绞，胳膊轻轻从郜星文的脖颈后穿过，扶着他靠坐在自己怀里。
“星星做噩梦了，星星只是担心和不甘心，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轻声安慰郜星文道。
郜星文软绵绵地倚着关智上的胸口，脸色绯红，额头滚烫。
关智上慌了，赶忙按下头顶上方的服务铃，跟空乘小姐要来水和退烧药。
“星星，”
他摇晃着郜星文呼唤道。
郜星文奋力从梦魇里跳脱出来，眼睛睁开一线，失神地与关智上对视好久，才挣扎着坐起来，重新靠回到舷窗上。
“你又发烧了，把药吃了。”
关智上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两片布洛芬，另一只手把小桌板上的水杯，往郜星文那边推了推。
郜星文拈起药片放到嘴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一句话不说，又把脸扭向窗外。
十二小时的航程里，郜星文再没跟关智上说过一句话。
飞机在杜塞尔多夫机场降落，关智上放弃优先下机和取行李的特权，陪郜星文一起，夹在拥挤的人流里离开机舱。
郜星文象不认识他一样，自顾自地走去大厅提取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