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一天晚上,护士在萧景阔的两个臂弯间,都预先埋下了留置针。
打针的时候很疼,因为针头很粗。
打针的可怕和疼痛暂且不论,最让萧景阔不能忍受的,是臂弯间多了这两根软导管后,就不能再随意弯曲胳膊,晚上也没办法和郜星文打字聊天了。
“星宝啊。”
夜深人静,萧景阔僵直地躺在病床上,眼睛定定望着天花板上、透过房门上方一小块玻璃、投射上去的一圈方光影,微微动了动嘴唇,相思难耐地低声咕哝一句。
“什么?!”
终于得到守夜陪护资格的洪波,一骨碌从旁边的行军床上爬起来,颠颠儿地跑过来,俯身问道:“景哥你想干啥?是不是想去厕所了?”
“我想让你快点睡,别在那儿兴奋得老牛喘气一样。”
萧景阔闭上眼睛,生无可恋地恹恹说道。
“好嘞!景哥你也快点睡。别害怕,就剩明天一哆嗦了,胜利就在眼前。”
洪波激情饱满地给他打气。
“嗯。”
萧景阔淡淡地哼了一声。
——胜利就在眼前,回家就在眼前,星宝就在眼前。
熬过了身体和心灵双重折磨的一晚上,三号一大早,萧景阔五点钟就被护士叫醒了。
先是手腕上挨了一针,被抽了两管血以备化验;接着又在左右手腕上、已经连续注射了四天动员剂的位置,被注射进最后两针动员剂。
“这个位置接连打了五天针,应该是很酸很痛吧?”
小护士轻轻给萧景阔揉着注射部位附近的肌肉,满眼怜惜地安慰他说:“这几天辛苦了,今天是最后冲刺阶段,加油!”
“还好,谢谢。”
萧景阔阂目平躺在病床床上,脸色苍白,眼窝青黑。
“我七点钟会再过来一次,给你送500毫升的补钾稀释液;你早餐尽量不要吃流质食物,因为采集造干细胞的过程,通常会持续三、四个小时,这对你的肾脏功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小护士笑嘻嘻地继续叮嘱道。
“好,知道了。——我才二十几岁,还不到肾虚、肾亏的年纪。”
萧景阔眼睛不睁地扯了扯嘴角。
七点半时,廖不凡领着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还有几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前来看望;一位白皙清癯的老医生,被众人群星捧月般簇拥着,看上去格外引人注目。
“这位是红十字会派来陪同慰问您的工作人员李干事;这几位大夫,都是待会儿要给王天豹进行手术的专家组成员;中间的这位,是咱们国内血液科的泰斗——吴靖安院长。”
廖不凡向萧景阔逐一介绍道。
“谢谢大家,有劳各位了。”
萧景阔站起身点头致意。
“听说了你的事迹,我很感动啊。”
吴靖安和蔼亲切地说:“‘富而有仁’,是孔老夫子嘉许的做人最高境界了。”
萧景阔牵了牵唇角说:“多谢吴院长谬赞;说来惭愧,本人其实完全是出于私人感情,远远没达到‘有仁’的境界。
感谢吴院长千里之遥,飞过来给王天豹主持手术;也烦请列位专家医生,在呆会儿的手术中,多多费心。
一会儿采集造干细胞的时候,还请一次性多采集些,省得到时候不够,麻麻烦烦地费二遍手续、再遭二遍罪。”
“竭尽所能救治病患,是我们医生的天职,这个你大可放心。
刚才我去无菌舱看了一下病人,精神状态很好;由于他的身高和体重值都比较高,所以需要的造干细胞也比普通患者需要的更多;这就意味着,你要比普通捐献者付出得更多、采集的时间更长。”
“没事,‘生命不息,造血不止’,请医生们尽管足量采集就成。”
萧景阔混不吝地答道,医生们全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