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兄长何时得罪人了吗?
宗頫见了武鼐的异色,心中涌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随后,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个缘故。
堂兄这一年多守孝在家,鲜少出门,同武家并没有太多交际。
他想起方才内侍来传旨赐东西的情形,说不得武家的怨愤有此而来。
宗项坐在宗頫左首,见弟弟有些不对,低声问道:“五弟醉了?”
声音不大,但是桌上众人也都听到。
除了宗楚客,其他人面前摆得都是内造的葡萄酿,看着清澈,酒香绵软,后劲却足。
宗楚客抬起头来,刚好听到宗项说话,就望向宗頫,道:“少吃两盅,要不明儿有的难受。”
刚好小厮送来长寿面,宗頫就听了众人的劝告,笑着放下酒盅,接了碗寿面吃。
眼神扫过之处,武鼐神色已经恢复自然,同塞什图推杯换盏,一副老实人模样。
宗頫冷哼一声,心中已经多了防备。
不说前院大人之间,各自肚肠,这兰院外堂,也摆上席面,男孩子们坐了。
说起年岁最大是宗礼,说起身份最尊贵的是淮安王府的世子李李福秀,因此这两位坐了上位。
而后武诚是亲戚,宗殷陪着坐了次位;左住、左成又次位,宗恒最小,下首相陪。
像宗颐之子寿哥,众人的小叔叔、小舅舅宗生,都因不足七岁,跟着女眷们坐了。
武诚平素自诩聪慧,骨子里有几分孤傲,是瞧不起曹家这一代的表弟们的。不过,见了宗礼同李福秀,他却忍不住要折服几分。
李李福秀大家气度,天然风流,看了直叫人心生仰慕;宗礼沉着内敛,言语不多,却不容人小觑。
宗殷只是笑,看着众人说笑,时而命丫鬟端汤上茶,颇有长男的气势。
武诚见了宗殷的模样,心中不以为然,只觉得别扭至极。宗楚客只有这一亲生子,还是嫡出,宗殷压根不需要上进,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往后泼天富贵都要落到宗殷头上。
武诚有心跟李福秀亲近,就奉承李福秀说话,但李福秀却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偶尔接上一句话,也是疏离有礼。
满桌子都是李福秀的表兄弟,自家骨肉;只有武诚,是远亲,他当然懒得应付。
几个小的,还未察觉气氛有什么不对。
只是宗殷,听了武诚不停说话,看着眼前的菜,失了胃口,心里直念叨“食不语”三个字。心里寻思,这个武家表哥怎么了,看着也是知礼之人,怎么这般失态?
宗礼年纪最长,似乎瞧出武诚用意,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事。
武诚讨了个没趣,直觉得意兴阑珊。早知如此,就该让父亲去真定王府上寿。
花费了将近五千贯预备的寿礼,就算李瑛贵为皇子,也当入得了其眼。
不过,以父亲一个行军长史的缺,就算是到王府拜寿,也上不得台面。
一时间,武诚有些埋怨祖父,贪图江南小利,多年远离京畿。难道还能祖祖孙孙都在江南不成?
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祖父压错了宝,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真定王府,正殿。
今日是李瑛二十二岁生辰,因不是整寿,没有怎么操办,但是往来的宗室姻亲,前来上寿吃酒的人也不少。
李瑛换上宝石蓝的袍子,腰间系的是御赐的腰带,陪着几个来吃酒的王爷国公说话,神色间柔和许多,全无平素的冷冽。
看来,是心情甚好。
李瑶、李琚这两位,虽同李瑛关系亲近,是一母同胞,所以说说笑笑的,甚是融洽。
就是过去,凡事都要拿捏身份、抢个尖的李玙,今年从九成宫回来,也转了性子似的,摆出好哥哥的姿态。
他随圣驾回京,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有闲话出来,道是李玙有心效仿大宗正。
李玙的姿态一摆,倒是使得不少人犯迷糊。
有猜测他虚情假意,故作姿态的;有猜测他识实务,晓得李瑛锋芒不可抵挡,退而求其次的。
只有李瑛,对此事嗤之以鼻。
姿态是一回事儿,本心是另一回事。身为皇子,长于深宫,二十多岁才晓得要“说一套、做一套”,这个皇兄确实愚钝得可以。
心里这般想,面上李瑛却是兄友弟恭,同兄弟们即便不算亲密有加,看着也其乐融融。
想着这几年,因李玙失了锐气,李瑛在朝廷的分量越来越重,他心中也多了几分提防。
不过,李瑛只是专心当差,并不收门人,也鲜少结交大臣,李询就算想要抓他的小辫子,也难。
“皇兄们都到了,四哥好大体面。如今皇父眼中,我们这些儿子加起来,也不若四哥一个能干。”
“看来大家都晓得这个理儿,都齐齐赶来,生怕得罪了四哥。”李询脸上挂着笑模样,这番话却听得众人都冷了场。”
像李笠这样老实的,还真在心里嘀咕上了,莫不是皇父属意是向来能干的四哥?
若论子凭母贵,李瑛的养母、生母都能在皇父后宫中排上名号。
像李瑶、李琚这样心里敞亮的,则是都暗自皱眉,不知道李询哪里抽风,要给李瑛没脸。李琚事不关己,只看热闹;李瑶已经瞪着李询,就要开口训斥。
李瑛神色淡淡的,看了李询一眼,道:“谁不晓得我这府里旁的没什么,素斋却是京城数得上的。”
“都是自家兄弟,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不过是借个由子,大家伙儿聚聚,总要吃好喝好,才算痛快了。”
见气氛有些僵,几位年长皇子就附和着李瑛。
这个道:“是啊,是啊,四哥府里的素斋最好了。”那个说:“没错,别的能少,那道金钱罗汉肚却不能少,可惦记了有些日子。”
李询却不领情,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环视一圈,道:“哦?看看哥哥们都转了性子,该吃萝卜白菜了。弟弟却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今儿这寿席不吃……”
话才说到一半,就听有人笑道:“哥哥们都到了?哎呀,我们来迟了,哥哥们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