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李达康的办公室出来,祁同伟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交谈内容中。未曾想,一出门便瞧见了躲在花坛边抽烟的王华。
祁同伟见状,快走几步上前,佯装生气地踹了他一脚,说道:“小同志,你这偷偷抽烟的习惯可不好啊,拿一根来。”王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弄得一愣,随即抽出一根烟递给了祁同伟。
祁同伟接过烟,熟练地点燃,深吸一口后开口道:“王华,同样的牌子,怎么感觉你的烟比我的香呢?”
王华冷哼一声回应说:“我抽你的烟,也觉得比自己的香呢!”
祁同伟听了,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那以后咱就换着抽,花一样的钱,享受双倍快乐。”
王华一听,满脸无奈与愁苦,嚷嚷着:“我快乐个啥呀!”他边说边烦躁地猛吸一口烟,诉起苦来,“别说抽烟了,再过两天我都要喝西北风了。”
祁同伟一脸疑惑,忙问:“咋回事?”
王华长叹一口气,弹了弹烟灰,沮丧地说:“没钱了。你也知道,前段时间买房子,把钱都掏空了,还欠你一万块。就我现在一个月500的工资,就算不吃不喝,也得还两年。”
祁同伟听了满不在乎,笑着安慰道:“我还以为多大事呢!小伙子,有点压力正常,都是暂时的。等以后房子升值了,你就会感谢我借钱给你买房了。”
王华无奈地摇摇头,随口应道:“借你吉言。”
正说着,王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事,赶忙凑到祁同伟跟前,压低声音说:“对了,祁县长,刚刚刘杰县长来电话说有事找你。”
“刘杰?”祁同伟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刘杰的模样,暗自思忖:“他怎么了?”
王华看着祁同伟疑惑的样子,解释道:“他说想见你,具体什么事我不清楚。”
祁同伟略作思考后点头,看了眼手表,快到下班时间了,便对王华说:“好吧。”
“好嘞。”王华应了一声,两人各自去忙手头的事。
下班后,祁同伟和王华碰头,先去水果店精心挑选了几样新鲜的时令水果。挑完水果,祁同伟觉得光有水果不够,又去买了一箱品质上乘的牛奶,然后带着王华开车直奔刘杰县长家。
不多会儿,两人到了刘杰家。祁同伟上前敲门,很快门开了,正是刘杰。只见刘杰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的笑容,热情地伸出手,紧紧握住祁同伟的手:“祁县长!您可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他那沧桑的眼眸里,此刻难得地亮了起来,仿佛看到祁同伟的到来,便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
祁同伟赶忙回应道:“刘县长,你这是有什么事,非要单独找我,还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嗨,主要想和祁县长您汇报一下工作嘛。”刘杰笑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将两人迎进屋里。
进了屋,刘杰又赶忙转身去厨房忙活了起来,不多会儿,他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刘杰先是递给了祁同伟一杯,又递给王华一杯,嘴里还热情地说道:“来,尝尝这茶,刚泡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祁同伟赶忙接过茶,笑着说:“谢谢刘县长。”
他轻轻抿了一口,脱口而出道:“哎呀,是好茶,这还是淳溪村的茶!”
刘杰一听,脸上露出些许意外的神色,笑着问道:“哟,这你也能喝出来?祁县长,您这可真是行家。”
祁同伟笑着解释道:“刘县长,实不相瞒,我老家就是淳溪村的,从小就在那漫山遍野的茶树间长大,对这茶熟悉得很,所以一喝就知道了,这味道,太亲切了。”
“难怪,原来是这样。”刘杰笑了笑,脸上的笑容随后渐渐淡去,他看了看祁同伟,又瞄了一眼边上的王华,接着压低声音道:“祁县长,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说完,眼神里透着一丝谨慎与犹豫,那目光中仿佛藏着许多难以言说的心思。
祁同伟何等聪明,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了,他知道刘杰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比较重要,不太方便让王华听到,于是赶忙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递给王华,笑着说:“王华啊,你出去抽根烟,辛苦你一下,我和刘县长有点事儿要单独聊聊。”
王华也明白两人可能有重要的事儿要谈,便接过烟,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等王华离开后,屋里就剩下祁同伟和方珏两人了,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祁同伟看着刘杰,微笑着说道:“刘县长,如今没有外人了,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不用有什么顾虑,咱们都是为了工作嘛。”
“好。”刘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般,那胸膛都微微起伏着,他问道:“祁县长,你这次过来,是否带着任务?”
祁同伟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脑海中迅速开始思索起来。
要说任务的话,自己来到金山县,那可是怀揣着一腔热血,满心想着要好好建设金山县,想让这片土地能够摆脱贫困,变得富饶起来,让这里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富足、安稳的好日子。
毕竟这是自己的家乡,看着乡亲们一直过着苦日子,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所以一直都在琢磨着怎么能让金山县发展得更好。
还有呢,之前陈秘书倒是给过一个建议,说是要留意一下李达康这边的工作情况,也算是一种监督。
不过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任务,毕竟李达康书记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兢兢业业,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如果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工作状态,那自然也就没什么需要特别监督的地方了。
祁同伟心里这么想着,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他不知道刘杰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清楚接下来的谈话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见祁同伟陷入沉思,刘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回应,便再次开口说道:“你也是金山县人,应该知道这里的情况,说白了,就是穷啊,而且都穷了很多年了!
这不,自从达康书记来了之后,情况才算是有了些好转了。达康书记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刚来的时候,那干劲儿十足,提出了不少好的发展思路,也确实带着大家做出了一些成绩,这一点咱们都得承认。”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那原本带着些温和的目光也变得锐利了几分,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达康书记能力确实出众,这一点那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他这人有时候又太刚愎自用了些,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性子执拗不说,还太看重功绩了,这一点,恰恰会害了金山县。”
祁同伟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方珏是把自己当成了省纪委的人了,这是要开始控诉李达康了。
他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刘杰,平静地问道:“说说看,他怎么刚愎自用了?又怎么会害了金山县呢?”
“哎。”刘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回忆起那些事儿就让他心里堵得慌,那紧锁的眉头就像是两道打不开的结。
他缓缓睁开眼睛,开始讲述起来:半年前,当听说润华造纸厂要迁到金山县的时候,大家都特别高兴,毕竟当时县里的经济状况实在是太差了,急需一些大项目来带动发展。
那造纸厂规模不小,想着要是能落户金山县,不仅能解决金山县不少人的就业问题,让那些一直为找不到工作发愁的乡亲们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而且还能给县里增加财政收入,对整个金山县来说,算得上是个非常好的项目了,就像是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道曙光一样,让大家看到了希望。
刚开始的时候,造纸厂也正常营运了一段时间,厂里机器轰鸣,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大家都还挺高兴的,觉得这确实是个好事儿,心里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可没成想,没多久问题就来了,而且一个接着一个,让人应接不暇。
首先就是扰民的问题。那造纸厂内的机器,整天“嘎嘎”响个不停,那声音特别大,尤其是到了晚上,周围的居民被吵得根本睡不着觉,日子一长,大家怨声载道的,一个个都苦不堪言,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刘杰心里着急,毕竟这造纸厂在金山县落地,那可是李达康书记力主引进的,也算是他的政绩,他必须得负责解决这些后续出现的问题。
于是,刘杰就找到了李达康,把居民们的困扰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当时的李达康还算比较明事理,听了刘杰反映的情况后,二话没说,便带着刘杰找到了赵瑞虎,那赵瑞虎是造纸厂这边的负责人。
三个人坐在会议室里,你来我往地协商了好一阵子,各自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和意见,也都有着自己的顾虑和坚持,不过好在最后总算是达成了一致协议。
首先呢,就是在车间安装隔音设备,想着这样就能把机器的噪音给隔绝掉,让周围居民能睡个安稳觉。
这可费了不少劲儿,又是找专业的施工团队,又是挑选合适的隔音材料,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一段时间。第二呢,给那些离厂房比较近的居民一些补偿,也算是弥补一下大家这段时间受到噪音干扰的损失了。
那补偿款虽说不算特别多,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让居民们心里多少能舒坦一些。
这两项措施都实施下来后,扰民的问题才算圆满解决了,夜晚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下可算是能恢复正常生活了,脸上也终于又有了笑容,对未来的生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谁能想到,这好日子没过多久,第二个问题又接踵而至了。
先是有村民向刘杰反映,说自家井里打上来的水有一股奇怪的异味,那水闻着就不对劲,原本清澈甘甜的井水变得浑浊不堪,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更别说喝了。
接着更严重的是,河里的小鱼小虾也开始大批量地死亡了,原本在河里自由自在游弋的那些小生命,如今都翻着白肚皮浮在水面上,那场面别提多凄惨了。
就连刚放下去的螃蟹苗,也死了不少,这可把养殖户们给急坏了,那可都是他们的心血和希望。
刘杰一看这情况,心里顿时就着急了,这水可是关乎着老百姓的生活用水,是大家生存的根本。
于是,他赶忙带着从河里取来的水样,心急火燎地找到了水质检测中心,一路上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想着得弄清楚这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可千万别出什么大问题才好。
这不检测还好,这一检测,可把他吓了一跳。根据质检报告显示呀,水里含有大量的超标元素,也就是说,这水被污染了。
这消息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一样,在方珏的心里炸开了。要知道,那个时候金山县的自来水还没普及,百分之八十的家庭饮用水,可都是来自河里。
这水一被污染,那老百姓可就直接无水可用了,每天做饭、洗漱都成了大问题,大家的生活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都纷纷来找刘杰想办法,那场面别提多混乱了,办公室里围得水泄不通的,有在路上拦住他哭诉的,刘杰感觉自己的头都要大了,可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解决。
当时刘杰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赶忙开始着手调查这水是怎么被污染,立刻组织了几个人,沿着河流的上下游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调查工作。
询问周边的居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经过一番艰辛的排查,最终发现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就是那原本被寄予厚望的润太华造纸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