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检察院忙碌的氛围中,这时,陆亦可步伐匆匆,一路小跑了过来。她神色急切,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
“祁处长,我们都准备好了,你那边呢?”陆亦可语速很快,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与急切。
“什么准备好了?”祁同伟微微皱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切入点。”陆亦可瞬间收起了脸上的急切,换上了严肃的神情,正色道:“根据举报信和我们这段时间多方搜集掌握的情报,皇乐跑马场那块足足1000亩的地,就是韩兵以权谋私的关键突破口。他居然把商业用地混淆成工业用地批了出去,只要我们紧紧抓住这个点,顺藤摸瓜,肯定就能找到韩兵犯罪的铁证。”
陆亦可这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丝毫不拖泥带水,祁同伟内心着实很是欣赏。他知道,手下人办事效率高,那接下来的工作推进就能顺畅许多。祁同伟自然也不含糊,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已经向上请示过了,瞿检察长那里没有问题,他让我们放心大胆地干,即便真出了事,他也会替我们担着!”
“yes!”陆亦可兴奋地握着拳头,用力喊了一声,那声音仿佛压抑了许久,此刻像是在尽情发泄着内心的激动与期待。一旁的其他人见状,也都像是被点燃了斗志,一个个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即将奔赴一场重大的战役。
见他们这副士气高昂的模样,祁同伟心中涌起一丝担忧,忍不住叮嘱道:“咱们虽然是检察官,肩负着维护法律正义的使命,可咱们也是血肉之躯。如果一会儿出任务,大家一定要把安全放在首位,都明白吗?”
“明白!”另一个女检察官林恩恩俏皮地一笑,还特意摆了个跆拳道的起手式,“祁处长,我可是跆拳道黑带,很能打的!”
祁同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在他心里,不禁暗自思忖:跆拳道?黑带?说起来好听,可面对真正的亡命徒,那些所谓的功夫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到时候,逃跑永远是最明智的保命选择。
“祁处长,趁着现在天黑,要不咱们直接动手,敢吗?”陆亦可挑了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与果敢。
祁同伟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动手?你想干嘛?”
“找瞿检察长,让他下发拘捕令,然后把韩兵带回来,让他过来配合我们调查。”陆亦可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这件事已经势在必行。
祁同伟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开始重新审视陆亦可。他心里想着,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也没见过这么莽撞的啊,动不动就要缉拿一个厅级干部,这可不是儿戏啊,怎么能这么草率呢?难道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举报信里说的都是真的,韩兵以权谋私这事儿能定性,可这拘捕文件,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下发的,得经过层层审核。不止瞿静春检察长得点头同意,纪委的林震东那里也必须签字。按照正常的流程和道理来说,这么大的事儿,还得通知政法委书记梁群峰,以及省委书记李港生。
撇开李港生和韩兵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不谈,单说瞿静春、林震东、梁群峰……这三位政法系统的大佬,必须全部同意,这拘捕令才能顺利下达。
祁同伟思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小陆,你手上现有的证据,真的够拘捕韩兵吗?”
“应该够了。”陆亦可回答得虽然坚定,但语气中还是隐隐透露出一丝不确定。
“我这里没有‘应该’两个字,在咱们检察院办案,必须严谨。如果你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我可以立刻向上面申请拘捕令,不然……就继续去寻找更有力的证据。”祁同伟一脸严肃,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陆亦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心里权衡着什么。接着,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开口道:“祁处长,想要找铁证其实不难,我现在就去省档案局,把韩兵这些年的批地文件全部找出来,只要里面有猫腻,我肯定能查得到。”
“那还等什么?去吧。”祁同伟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行动。
“好。”陆亦可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足了勇气,“祁处长,不过咱们可说好了,我找到证据后,你负责拿到拘捕令。”
“只要你找到证据,拘捕令的事你就不要操心。”祁同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下午六点,夕阳的余晖洒在检察院的大楼上。第三检察部的众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省档案局出发,去寻找韩兵之前的批地文件。
祁同伟并没有陪着他们一起去“发疯”。他心里清楚,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欲速则不达。他可不想第一天来上班,就因为这件事熬到半夜。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之前就约好了陈海帮他搬家。
目前来说,他住的宿舍是公家提供的,可那些行李之类的东西,还得自己想办法运过来。在京州,陈家父子那可是相当好使。目前,陈岩石还是京州市的公安局局长,实打实的副厅级干部。
陈海在他父亲的熏陶和鞭策下,通过自身努力,也如愿晋升到了刑侦支队长,正科级干部。这种体力活,让陈海来帮忙再合适不过了。
没过多久,陈海就开着一辆皮卡,一路颠簸着,将祁同伟寄存的行李,全部拉到了宿舍。在公安部历练了两年,陈海整个人稳重了许多,也成熟了不少。
祁同伟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疲惫地躺在床上。
夜已经很深了,四周一片寂静,可祁同伟却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味着上任检察院的第一天,这一天下来,收获确实不小,可面临的问题也着实很多。
首先,就是第三检察部的人员配置问题。这个部门里都是一群年轻人,他们充满了冲劲,对法律有着坚定的信仰,这无疑是非常宝贵的优点。
可缺点也同样明显,毕竟年轻,经验相对不足。如今韩兵已经收到了风声,如果他真的狗急跳墙跑路了,那么第三检察部肯定得为此问责。
年轻就像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能披荆斩棘,用不好可能就会伤到自己。能不能发挥好这把剑的威力,就得看执剑人的手段和智慧了。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祁同伟的脸上。在去检察院之前,他先和顾锦花通了个电话。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切似乎都在顾锦花的意料之中。
“同伟,陆志廉的心思,上面早就有所察觉,不过咱们检察院一直都是对事不对人,他想争取汉东的一把手,这是他的权利。当然,如果在争取权力的过程中,出现了违法乱纪的现象,咱们检察院和纪委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上面的态度很明确,就是要苍蝇老虎一起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顾锦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沉稳而有力。
“明白。”祁同伟连忙回答道。
“明白就好。”顾锦花再次叮嘱道:“同伟,陆志廉是个聪明人,你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点到即止,有时候也可以相互合作!你看,他让人提供信息给你,这就说明,他想借你的手,办他的事儿。反过来,你也可以借他的手,办自己的事!只要不踩到红线,合作往往比对抗更有效果!适当的时候,示弱也未必不可。”
“感谢顾检察长解惑,我明白该怎么做!”祁同伟诚恳地说道。
“很好。”电话另一边的顾锦花,欣慰地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赶忙嘱咐道:“同伟,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可都是些狠角色,和这些人打交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特殊的危险情况,可以去找小艾他舅舅。”
钟小艾的舅舅,指的自然是省军区司令员顾锦华。他也是十一个省委常委之一。
当然,这层关系,不到万不得已,祁同伟肯定不会轻易动用。不过,顾锦花这份关怀的心意,他真的很感动。
“知道了,顾检察长,谢谢您。”祁同伟感激地说道。
“一口一个职务,有点生分哦。”顾锦花笑着说道。
“是,顾阿姨。”祁同伟赶忙改口。
“这才对嘛。”顾锦花轻笑一声,“除了工作,平时也可以打电话来的,聊聊家常,没关系的。”
“好的,顾阿姨。”祁同伟说道。
这一刻,祁同伟终于理解了赵东来。原来,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人会情不自禁地想喊一声“妈”。这种被关怀的感觉,真的太温暖,太香了。上一世,高育良算是祁同伟政途上的引路人。说实话,高育良确实很有能力,也给予了祁同伟不少帮助。可和顾锦花比起来,无论是资历、阅历,还是背景、政治嗅觉……都要稍稍逊色一点。果然,真正有能力、有见识的豪杰,大多都在上面。
挂掉电话,祁同伟出门买了份早饭,在八点钟之前,便来到了检察院。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亦可等人竟然来得更早。
此时,第三检察部的办公桌上,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这些文件都是从省档案局连夜找来的。
祁同伟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满是黑眼圈、一脸疲惫但却强打精神的众人,不禁震惊道:“你们昨天都没回去?”
“凌晨两点回去的,早上七点半又赶了过来。”陆亦可强打精神,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依旧坚定,“祁处长,关于韩兵职务犯罪的证据,我们已经找到了,你过目。”说着,她递过来一份合同。
这是一份批地合同,日期显示来自于两年前,政府这边的经手人,正是韩兵。合同中详细记录着,在京州光明区的中心地带,有一块面积为1000亩的空地。而这块空地,当时以两万一亩的价格,批给了一个叫“余幼薇”的女商人。
1000亩地,单价两万,总计就是2000万。祁同伟接过合同,快速地看了两眼,很快就找出了问题所在。
余幼薇在京州,甚至整个汉东省,都颇有名气,她的“皇乐马场”,那可是号称富家子弟的后花园。可奇怪的是,经过调查发现,皇乐马场的位置,竟然与合同中的这块地完全重合了。
也就是说,合同中的那块地皮,被建成了马场和娱乐场所。到这里,矛盾点就显而易见了。
马场和娱乐场所,明显属于商业用地,按照京州当时的商业用地价格,大概在十五万一亩,那么1000亩地,总价就是1.5个亿。可价值1.5个亿的地皮,却被韩兵偷梁换柱,改成工业用地后,以仅仅2000万的价格卖了出去。这中间的差价,足足有1.3个亿。
“祁处长,如今证据确凿,你可以去申请拘捕令了吗?”陆亦可一脸期待地看着祁同伟。
“可以。”祁同伟神色凝重,反手把门关了起来,然后拿着合同,一脸严肃地对所有人说道:“所有人,把通信设备都交上来,在我回来之前,不准接触任何陌生人,明白了吗?”
“就等你这句话。”陆亦可第一个毫不犹豫地把手机交了上来,其余众人也纷纷效仿。
通信设备交上去,就意味着要动真格的了,这也是这群年轻人一直期待的时刻。对他们来说,打硬仗,才过瘾,才是真正实现自己作为检察官价值的时刻。
看着手下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士气高昂的样子,祁同伟满意地点点头,带着那份关键的文件,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去找瞿静春和林震东。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林震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同意下发拘捕令。瞿静春也同样表示同意。
不过,韩兵毕竟是厅级干部,这个拘捕令,还得经过汉东省的政法一把手同意,也就是梁群峰。
想到即将要和曾经的老岳父打交道,祁同伟的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