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轻轻说，“还好我当时慢了一步，没有将你也送进地狱。”
孙纵意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这个年岁尚小的孩子本能的感受到了那份巨大无朋的沉重，重若千钧，压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后他才默默的说：“李世乾会帮助我的。”
长夜很快过去，晨光从窗户里面轻轻的跳了进来，一点点漫过众人的鼻尖，最终率先吵醒了警惕性极高的何夏。
何夏霍然起身，目光警醒的在室内扫了一圈，众人齐备，唯独少了吴大爷。
她似乎早就料到了此事，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很快，横七竖八的睡在地上的少年们也纷纷醒了过来，众人不约而同的扫了一眼室内，眼神微动。
“早啊，诸位。”李甲揉了揉眼睛，掸了掸衣襟，然后拢了一下自已的头发，疑问道：“太极大爷真的走了？你竟然提前猜到了，为什么不让我们拦他？”
昨天将睡之时，夏志闻给何夏秦钰等三人传递了一条信息，夜间若是发现了吴老想要离开，切勿阻拦。
事实证明，夏志闻在这件事上算无遗策。
“你们还不明白。”夏志闻微微摇摇头，倏地又叹了一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已最近叹气的频率直线上升，内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转头去看窗外的阳光，清透明亮，带着朝阳特有的潮气，活泼泼的打在他身上。
就好像这个世界并无阴暗。
几个人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出发。
“叫醒他。”何夏望着在床上躺尸的文鹤，对李甲道。
李甲得令，立刻转到了窗边，伸手推了推睡了一整夜的人。
文鹤微微颤动了一下，神识不清的回应：“武鹤......吗？”
李甲撇撇嘴，对着站在身边的*色女孩道：“这是做梦的吧？赶紧把你哥弄起来，这都睡了多长时间了？你伤比他重还是个小女孩，身体素质可比他好多了。”
武鹤面无表情的点头，伸手在文鹤肩膀上推了一下。
文鹤微微蠕动了一下，脑子尚未清醒的他似乎陡然间想到了什么，烫着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叫了一声妹妹的名字。
李甲被他吓得向后一个趔趄：“大早上的，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
文鹤从床上翻身坐起，伸手一把搂起床边的武鹤，翻滚到一侧的墙角里，全神戒备的望着屋子里的众人。
众人被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惊住，纷纷停下了手上的事情，齐齐转头，无声的望了过来。
文鹤被这种诡异的氛围镇住，喉头一动，冷汗蓦地从额角坠落下来。
“我们若是有意害你的话，你昨天晚上就已经当场去世了。”半晌后，李甲幽幽的说道。
文鹤犹自不信，但是他怀中的妹妹却抬起头，用那双空洞的眼定定的望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文鹤眼中的戒备逐渐被惊讶和疑惑取代，他低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何夏从地上拎起那个几乎与人等高的包裹，背到了背上，意义不明的冷笑了一声：“先别说那些，先上路吧，有什么事我们车上说。”
文鹤一愣，反驳道：“我没什么要跟你们一起上路。”
“那你觉得我们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去抓你？”夏志闻扫了文鹤一眼，眼中写满了对他的质疑。
在人数很多的情况下，这种低调但却实用的马车，优势显露无疑，以一种大肚能容的包容姿态将大大小小七八个人全都囊括了进去。
“好吧，你抓我们又不杀我们，到底是什么目的？”马车刚刚发动，文鹤便迫不及待的开口。
“不要整天开口闭口杀啊刮的，多不吉利。”何夏闲散的靠在窗户边，目光从眼角看了过来，“而且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文鹤身体微微一动，不自觉的避开了何夏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何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没有什么意思，其实昨天晚上你并没有睡着。当时的你距离吴老那么近，他说的话你不可能听不清。”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的再次转头齐齐看向他，目光平静，但却包含着某种力量。
“哈=谁说的？”文鹤底气不足的反驳了一声，“我昨天是昏迷的好不好，从你们对我痛下杀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昏迷了。”
众人望过来的目光陡然诡异起来。
文鹤立刻明白过来，他竟然慌不择言的揭了自已的老底，他在心里自我唾弃了一句，摊开双手投降了：“好吧，我承认，你们带着吴大爷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
“但是我不明白你们想让我干什么？”他挠了挠头皮，有些心疼的抚了抚自已白色衣襟上的裂口，“我这里没有什么情报好说的，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就是个喽啰而已。”
“你对自已认识的很深刻啊。”何夏冷冷的调侃了一句，“你和你妹妹明明都已经可以自由出入红楼了，为什么不直接潜逃，反而助纣为虐，回头帮助左先生。”
文鹤的眼神飞快的在武鹤脸上扫了一下，沉默不语。
车厢里顿时静了下来，只有风从窗外掠过。
“其实也没有什么，”文鹤忽然投降般叹了口气，“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何必多问。”
“听你主动说出来不是更好吗？”马车在何夏的声音中转了个弯，拐到了一条熟悉的街道里。
“像我们这些被人，尤其是像我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失败品，都是活不长的。”文鹤向后靠在椅座上，“武鹤也是，虽然在这条路上走的比我稍远一些，但终究还是没有走到尽头。”
他叹了口气，声音幽幽的：“我们当然想过逃跑这条路，但是我们这样的人朝不保夕的，要么是我先死，要么是武鹤先失控，逃不逃又有什么区别。”
文鹤眼神陡然茫然起来：“若是逃走后，我死了，谁来照顾武鹤，若是武鹤死了，难道要我一个人苟活于世么？”